☆、第 48 章
扬州城一向还算太平,义庄并不是寻常横死他乡之人停放尸首用的,而是衙门专门用来停放受害者尸首的义庄,故而之内只停了一副棺材。
王子清早早的就来义庄看过,卢祥之尽管不敢提前将人入殓,但是还是送了一副极好的棺材,免了林木子的尸身受换棺之苦。早在送往义庄之时,郑骋扬滥用了把职权,让人清洗了尸首,换好了殓衣,尽管已经入秋,但天气还是不够冷,到了期限之日尸体必定腐烂,开棺看到自己的亲人身体肿胀的一幕,对谁来说都不是好受的事。
王子清和几个花楼的姐妹早就打扫了义庄,柱子上缠了白布,房梁上挂了白帐,大厅案子上供奉了果品香烛,但是并未立牌位,这也是林木子生前的遗愿,也是王子清的想法,二人皆是无父无母,只怕以后也不会有子孙后代,就算是留了牌位,也没有人供奉,弄了个虚有其表的东西,还不如没有.
几百人形成一队白色的长龙,没有人交谈,只是偶尔有几声压抑的抽泣,整个队伍安静的几乎只剩下脚步声。
王子清一身白衣,额头扎了白色的孝带,走在队伍的最前方,郑骋扬坐在马车里,并没有露面,他的身份毕竟还是不适合露面的。
到了义庄,一队人列了两列停在义庄门口,王子清上前,跪下磕了三个响头,站起身向着天空撒了把之前:“姐姐,我送你回家。”
纸钱还未落地,王子清的泪水滂沱而下。
除了最开始的几天,王子清冷静的像个陌生人,几乎没有哭过,而在这一刻,多年来相依为命的感情、痛失亲人的悲痛终于有了宣泄的出口。
郑骋扬远远地在马车里看着,他忽然发现王子清是个极其隐忍的人,平常表现出来的骄纵、懒散都像是一张牢不可破的面具,面具下是谁也看不懂的表情。
什么样的经历造就什么样的人,王子清所遭受的,可能比郑骋扬想的更深更复杂。
也许林木子能知道一二,但是她已经死了。
摔了瓦盆,四个大汉抬了棺木,齐齐大吼:“起!”
王子清用纸钱开路,高喊一声:“起棺了!”
棺木稳稳的抬起,缓慢的向前移动,列在义庄两侧的人目送着棺材一步一个脚印的往外走,压抑的哭声一点点的抑制不住。
按照惯例,王子清应该捧着牌位前往墓地,林木子没有牌位,王子清抱着一个三寸长五寸宽的檀木盒子,走在棺材前,为林木子引路,直到墓地。
除了最初的一声痛哭,他再没流过一滴眼泪。
葬礼结束的下午,白献知来到了王子清的院子。
这似乎是个必然的意外,王子清和白家的关系诡异,但是也还算是熟人,来悼念似乎也正常。而且在扬州发生的这么多事,每个环节似乎都有白献知的影子,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白献知借此机会来打探消息,也是在意料之中
白献知确实是来打探消息的,但也不仅限于此。
自己妹妹闯了大祸,碍于怀王妃的身份,难以弃卒保帅,只能花大量的银子和精力善后,虽然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毁了证据,但是武王这边还是要安抚拉拢,否则到了皇上那边彻查,白家定然逃不了干系。林木子一案错综复杂,虽然成了无头悬案,但是自己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知府衙门被卢祥之捂的密不透风,自己千方百计的打探,虽然没有发现什么线索,但还是要想办法解决后患。
两件事掺和到一起,王子清的态度就很重要了。
白献知来得突然,王子清只能在园子里招待他。
不是王子清没有待客之道,只是屋子里还藏着活生生的王爷一只。
其实早在遇刺之时,郑骋扬早就想到白家已经知道他到了扬州,但是他还不愿意暴露身份,知情的卢祥之也含含糊糊,白家也就当看不见。
白献知其实很想与武王闲话下家常,但郑骋扬躲在屋子里不出来,他也只能当没这个人。
“子清回来这么久,怎么不去找我?”白献知的语气温柔,他本就是个翩翩公子,多少人因他温文尔雅的气度而乐于与他结交,不但在扬州,就是在京城,他也是颇有名气的。
王子清在他面前有些气弱,甚至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的:“忙...忙的事情太多,又出了林姐姐的事情,就没去。”
白献知叹了口气,他的表情哀伤,似乎是真真切切的为个青楼名妓伤心:“林姑娘真的是可惜,到底也是个悬案了。”
王子清有些愤愤:“等我找到凶手,定然要将他千刀万剐。”
白献知满脸的温柔:“这种事情还是交给我来办吧,你还是适合吟诗作对喝酒谈笑。”
王子清低下了头,似乎是有些含羞,又似乎是提到林木子的事流了眼泪。
白献知看着已经没了花朵的桂树,道:“天凉了。”
他脱下自己的外衫,轻轻罩在王子情的箭头。
极品的白色绸缎,手艺最精湛的绣娘绣上百天,方才成就这一件素色百花暗底对襟褙子,千金也是有价无市,就这样自自然然披给了王子清。
白献知想对人好,真的是微风细雨,润物细无声。
王子清,抓紧了身上的衣服,低着头没有说话。
一种暧昧的情愫弥散开来,空气中似乎有流连的味道。
屋子里当啷一声响,王子清晃过了神,气氛迅速散去。白献知若有似无的看了屋子一眼,淡笑着邀请:“后日家父在扬州富春茶社设宴,你去不去?”
王子清愣了一下,回答:“白老爷设宴,我去做什么?”
白献知笑道:“家父是想见见你的朋友,至于其他....我是想你去的。”
王子清喃喃:“这我还要问他,我是做不了主的。”
白献知高深莫测的看着王子清惴惴不安的神情,随即看看天色,语气有些失望:“我也该告辞了,后日宴会在午时天字雅间,至于其他......罢了,能去便去,不能去就算了。”
王子清咬咬牙:“我尽量。”
白献知温柔的笑了:“你不要为难。”
王子清摇摇头:“不为难。”
白献知还未走远,郑骋扬便一脚踹开房门:“你好大的胆子,还能做的了我的主?!”
王子清泫然欲泣:“可是我真的很想.....”
被扇耳光的声音响起,郑骋扬厉声:“不要忘了你的身份!!”
院子里传来王子清隐忍的抽泣声和郑骋扬的辱骂声。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王子清往墙外探了探头:“走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