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
等到东田真嗣来到泽野拓真的府邸之时,这里已经面目全非,哪里还有半分素日里的华贵雍容,地上到处都是尸体,浓浓的烟雾像是一片化不开的墨,东田真嗣握紧了手中的枪,带着身后的人小心地往府邸里进,整个别墅上下都弥漫着一股绝望的气氛,他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他让身后的人分开找寻,自己也直奔地牢。
当他冲进地牢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发现,没有看见赵衍之,他像是不相信自己眼前所看到的一切,他紧皱着眉头一间间地搜寻,可是地牢已经空了,什么人都没有。他的心越来越慌乱,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现在连泽野拓真的踪迹都寻不到,突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报,长官,我们发现了泽野长官的……”“带我去!”
站在这一堆血肉模糊的尸体之中,勉强还能看得清泽野拓真的脸,东田真嗣双眉间的皱纹变得很深,他大吼道:“再去给我搜!把人给我搜出来!”“是!长官!”
东田真嗣站在门外,天空毫无征兆地响起了一声雷,紧接着,大雨便接踵而来,冰冷稀疏的雨点一点一滴地打在了地面,这一场雨像是为了冲刷这里刚刚降临的罪恶,把一切都抹除干净的洗劫,雨水混合血水散发出一种腐败却又新鲜的味道,他什么也没有做就站在大街的中央,任凭雨打落在他的脸上、身上,阴沉的天空落着灰色的骤雨,雨越来越大,东田真嗣几乎睁不开自己的眼睛,耳边只能听见响亮的雨声,他站在雨中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泪水从眼眶中流了出来,他用力攒紧手中的枪,手指是要陷入手心的力气地攥着,随着风势的催赶,天边一道闪光直直地霹雳下来,在轰隆的雷声中,东田真嗣再也站不住,他砰地一声跪倒在地,他低着头像是跪在审判庭下的罪人,虔诚而又痛苦地接受洗礼,他再也不愿意去想任何关于赵衍之的事情。
站在庭院里的士兵们也不敢冲上前去,他们看见长官被雨浸润湿透的背影,内心燃起一股怅然若失的情绪,东田真嗣就这么低着头跪在门前,没有人能看得清他的表情,他的双肩也没有剧烈地颤抖,他压抑地痛哭着,甚至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他是这样一个总是压抑自己的人,以至于在失去了珍爱之物之时,也根本不知道如何抒发自己的情绪。
他知道赵衍之对他甚至连一丝美好的感情都没有,他自己所做的一切事情也根本不像是喜欢一个人做出来的,他知道自己的行为是多么的十恶不赦,但他无法否定自己的心,如今回忆起当日惊鸿一瞥,恍若昨日初始,可是现在自己已经把一切都毁了,泽野拓真死了又如何,赵衍之已经不知所踪。
*
又是一年春,赵衍之呆在村里也已经有三月有余,今年的春节他没有与林妈和小灵和度过,这两人至今下落不明,傅怀秋只说在战争爆发之前还见过她们两人在上海的戏院,后来便再也没有联系,赵衍之苦笑着摇了摇头,他如今能够安然无恙地活着已经是上天给予他最大的赏赐,他的声音也慢慢地恢复了,正常地说话交流已经不成问题,在村子里每日还能帮忙干些活,而就在他觉得已经安稳之时,傅怀秋来到了他的面前。
“我马上就要启程离开这里了,组织有下一步的计划。你便在这里等我吧,若是我凯旋,必然助你查到林妈和小灵的下落。”
“你只需要安全地打完胜仗回来就行,我也不好再麻烦你什么,一路保重。”
赵衍之与傅怀秋双手相握,傅怀秋看着赵衍之也报之一笑,看着傅怀秋转身离开的背影,赵衍之心中平添了一份担忧与不舍,傅怀秋是一个很好的人,不希望他出任何的事情,目送他和大部队渐行渐远的背影,赵衍之也继续拿起农具干起了农活。
远在重庆的另一端,叶家却是闹翻了天。
“我不同意你娶宋子瑜。”
叶季霖看着叶轲的双眼之中不容动摇的坚定,内心的怒火更是无法平息,“宋子瑜根本不配进我们叶家的门,你不论和父亲说,还是和我讨论,这里都没有商量的余地!”“可是子瑜救了我,我已经答应与她成婚!这些都是我欠她的!”“只要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宋子瑜现在的情况?更何况,谁还会嫁给我?哥哥,你说呢?”叶轲自嘲般地看着叶季霖脸上阴晴不定的表情,笑出了声,他叶轲现在在圈子里的名声已经给他自己毁得一干二净,还有哪家好姑娘能看得上他,以此攻心,叶季霖也半天说不出话,他气得一跺脚把桌上的茶杯往地上一扔:“随你!”
叶轲坐在椅子上,点燃一根烟,慢慢地抽了起来,近来他抽烟喝酒都很凶,没有本事却把这些军人的恶习学了个十足十,他翘着腿抽着烟,看着屋外走来走去的下人,心情就和这天气一样烦闷,重庆的气候他不是很喜欢,再加上这里起伏不平的地势,让叶轲更是打不起精神。胡子已经很久没有剃过,胡渣就那样杂乱地在嘴边、下巴上长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只怀表,双眼浑浊地看着已经不走动的怀表,心里也像这钟表一样平静,他摩挲着怀表,喃喃自语道:“衍之,我要和别的女人结婚了。你还不来吗?你为什么还不出现?”
他喜怒无常地站起身,又把怀表重重地砸向地面,他抱头蹲在怀表面前,手里夹着烟,双眼之中已经充满了血丝,他又放开了手,就这么坐在地上,把怀表放入自己的口袋,来往的仆人根本都不看他一眼,成叔站在远处看见叶轲如今这副模样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背过身走向相反的方向。
一个月后,作为新郎的叶轲穿着一身剪裁贴身的黑西装,站在穿衣镜面前,他已经将胡子剃掉,头发也重新梳理过,整个人看上去精神极了,不过双眼间颓废低迷的神色却从未消逝,江洛舟没有来参加他的婚礼,他人远在台湾,再加上还未从丧妻的痛苦之中走出,实在不适合来参加婚礼。宋子瑜今日也多了平日没有的光彩,一身白纱衬得她肤白如玉,娇俏可人,可是看似一切正常无误的背后其实暗藏了风雨,他们两个人看起来都不是特别喜悦的模样,叶家也算是大张旗鼓地帮着叶轲操办这一场婚礼,虽然家里不同意,可是宋家那里却感谢的很,宋昱含如今身受重伤还在家中疗养,二女宋星禾难产去世,宋家如今可谓是一片黑暗,宋子瑜的喜事正是让宋家冲一冲喜,散去一些晦气。
站在酒店大厅中央的叶轲,看着宋子瑜被宋学文搀扶着,一步一步地走向他,他心中没由来的感觉一空,他终于还是和别的女子成婚了,他始终还是没有寻到赵衍之,或许他认识赵衍之的一开始就是错误的,他不应该招惹他,也不应该与傅怀秋再相认,这一系列的事情让他疲惫不堪。
当他回过神之时,宋子瑜的手已经被他牵在手中。其实现在宋子瑜的精神还不是很稳定,不过今天的她倒是意外的乖顺听话,看起来就像和以前一样的美,叶轲低头看见宋子瑜面若桃花的脸颊,慢慢地叹出一口气,两人站在牧师面前,就像千万曾经站在这里的新婚夫妻一样。
牧师:"你愿意娶这个女人吗?爱她、忠诚于她,无论她贫困、患病或者残疾,直至死亡。你愿意吗?"
新郎:"我愿意。"
牧师:"你愿意嫁给这个男人吗?爱他、忠诚于他,无论他贫困、患病或者残疾,直至死亡。你愿意吗"
新娘:"我愿意!"
两人在教堂之内交换戒指,叶轲牵起宋子瑜的手,将戒指戴到她的无名指之上,宋子瑜有些颤抖地拿起戒指也给叶轲带着,两个人交换完了戒指,相拥而吻。
看见宋子瑜终于露出了这么几个月来从未露出的笑容,叶轲的心里也终于落下了一大块石头,他牵着宋子瑜的手,在众人的瞩目之下,走出教堂,放飞了白鸽,站在这舞台中央,他虽然表面笑着,内心漠然一片,他对宋子瑜的是一份责任,是对他自己的交待。
宋子瑜看着叶轲,乖巧地说道:“霆予,我们会一辈子在一起的对吧?”叶轲没有看宋子瑜,只是望向天空飞向远处的白鸽,在嘴角绽放出了一丝笑容,这笑容看起来虚幻又平淡,叶轲握紧了宋子瑜的手,“我会保护你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