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错悔
之后的六年,一尘去了狱流瀑好多次,但是荆楚儿却再也没有来过妖宫。
无尘生性温婉,这六年一直在妖宫的书雨阁研习学问,由蛇族的宗亲亲自教导。无尘天资聪颖,学得也快,十八岁的他已经成为了一名风度翩翩的公子了。妖宫众大臣拥护无尘做太子者众多,想要把女儿家给无尘的家伙也比比皆是。
而一尘呢,顽劣不堪整日无所事事,妖宫的宗亲管教不了他。不肯学习,私立的书院他一家也没有考上。
于是顾梦一尘开始过上了“野飘”的生活,受不了宫中的管教十一岁从妖宫离家出走。由于豹后与贤妃是至交,怕被捉回妖宫也不敢去狱流瀑,于是潜伏在与狱流瀑接壤的灵都,在灵都一漂就是五年年。
漂泊在外,每日都要为饭食发愁,这六年不知偷吃了灵都多少只鸡多少只羊。好在他的皇祖母教给了他许多护理皮肤的妙方,凭借着这些妙方给有钱的妇人研制胭脂水粉什么的倒是能赚上一笔钱,甚至用这笔钱和结识的琴友们开了个匣子戏的戏班。
可顾梦一尘生性就是个顽劣的,没了管教,不学好也是正常的。十六岁的他已经成了一个烟鬼,每日把吃饭的钱拿出一半来买烟叶,不瘦下来才怪。随着逐渐瘦了下来,容貌和五官便逐渐清晰了,可由于消瘦得过头,使他总是带着一种病气。不过这带着病气的美男子倒是独有一番韵味,他也总算是没有辜负“蛇族出美人”的传统。
顾梦一尘的最佳损友便是琉星,蜘蛛族的二少爷,不过也是个不学好离家出走的。两人皆是豪门出身,又同是好玩之人,有共同语言之时又同有着恶俗的兴趣,所以交情甚笃。
“二爷,有你的书信!”
顾梦一尘窝在被窝里懒得动弹,被子的一半耷拉在床边,几乎要垂在地上。潮湿的老木房里霉味很重,木质的家具由于年代久远全都镀上了一层土黄色。夕阳透过纸窗洒在木地板上,书桌上的兰花没精打采地垂着头。
琉星拉开障子(木框上糊纸制成的拉门),左右手轮换,分三次才将障子拉开。拉开障子的一瞬,琉星闻到了一股霉味儿和烟味儿,只见屋内一片狼藉,垃圾满地,无从落脚。
已是黄昏,顾梦一尘还窝在被窝里,被子耷拉在地上,一条巨大的蛇尾巴伸出被窝,不时一摇一摆的。
琉星拉开一尘的被子,上去用干脆地三个巴掌将他打醒。一尘睁开愣登的惺忪睡眼,仅看了琉星一眼,便闭上眼睛继续寻梦。
“你昨天到底睡了多晚?”
“昨天和隔壁的松本大叔喝了一夜的酒!”
“呶,有你的信!”
“肯定是那帮孙子约咱们出去,扔那儿吧!”
“是一个姑娘给的,说是一定要马上给你,那姑娘还挺漂亮的。”
“切!”一尘觉得无聊,把被子拽上床打了个滚,将自己裹成蚕蛹形。“如果是个丑胖子我会看的!”
“对了,她就是让我告诉你,是一个丑胖子给你的!”
一尘从床上爬起来,从琉星手里抢过那封信,慌乱地撕了一通,由于太激动,半天下来却只把信封撕开一个小口。琉星伸手要帮他撕开信封,一尘却死活不肯撒手。
终于撕开了那气人的信封,抽出一个小纸条,上面写着“今日酉时灯会樱花树下相见”,还随意地画了着一坨大便和一串鞭炮。一尘心想这么丑的字儿一定是她家楚儿,五年未见了,不知那胖丫头变成什么样了。
“这上面画的是什么?”
“你在牛粪里放过炮仗吗?”
“什么?”
“算了算了,说了你也不知道!”
无尘注意那个女孩已经很久了,她似乎是哪个贵族的小姐或公主,但是他以前从未见过。无尘敢确定,那个女孩是最近才出现在妖宫的。
那女孩约十三四岁的模样,生者一副鹅蛋脸,脸颊有些肉肉的,笑起来有两个酒窝,左浅右深;她的脖子修长,眼睛大而有神,眉毛很密;美得毫不轻浮,更是带着一点年轻气盛的焦躁。行为举止豪放却不失礼仪,看起来没有那种故作矜持的做作却也算得上端庄得体。
无尘真不知该怎样形容她,只感觉这姑娘就是个矛盾的结合体,总之当他对上她那一双深邃的双眸之后,便深深地陷了进去。只一见,便入了神儿,着了迷。
三天前无尘终于在妖宫的画院与她说上了话。
无尘错把那姑娘临摹的涂鸦之笔当成了名家真迹,于是拿到画院去还。画院里有许多年轻貌美的贵族女子,见无尘进来,各个向他投以脉脉柔情的目光,期待他能多看她们几眼。只有那女孩,依旧坐在那个角落埋头练习。
她每次都坐在靠窗的角落里,穿着与妖宫的多彩格格不入的青色素裙,那穿着,素静得连一朵绣花都没有。明明画技在同龄人中已是拔尖儿,却还是比任何人都刻苦地在练习书画。和周围的人连别说言语,连眼神上的交流也没有分毫,是个性子怪异的家伙呢。
那姑娘的埋头苦干的侧脸真是好看,不过无尘知道那姑娘的眼睛更是好看。与其说她的眼睛像是一汪泉水,倒不如说是一片沼泽,令无尘越陷越深,已经无法自拔。
真想和她说说话。
无尘欲行又止,倒真有些紧张。他还是从未如此喜欢过一个女孩儿,竟然到了有些害怕的地步,明明近在咫尺,却连和她说话儿的勇气都没有。
怕什么,他是皇子有什么可怕的?一个小丫头能让他怕成这样,传出去成何体统?于是他信步走到荆楚儿身边,却一个紧张,袖子碰到了荆楚儿涮毛笔的竹筒,一罐粘稠的颜料与水的混合液就这样泼洒在无尘的绫罗绸缎上,吓傻了众人。
女孩尴尬地抬头看着无尘,无尘又得以一见那女孩深邃的眸子,越看越入神,不由得小鹿乱撞,心砰砰直跳。
“又是那野丫头,敢冲撞无尘皇子!”
贵族们大多认为狱流瀑豹族都是野蛮人,周围的贵族小姐们对于来自狱流瀑的女孩儿更是不屑,可这女孩个性得很,谁也欺负不了她,这下,贵族小姐们可算能借着皇子好好奚落她一番了。
“无……尘?”
那女孩方才一直紧握的毛笔从手中脱落,险些落在画上,还是无尘手快一把攥住了毛笔,不过却赶巧握住了毛笔的毛刷,沾了一手墨渍。
无尘接住毛笔,眼睛却一直盯着女孩儿。
“你是……无尘?”
女孩露出些许惊愕的神情,无尘的魂儿已经有大半儿陷在了她的眼睛里,听不见,也说不出。
“狱流瀑豹王之女荆楚儿见过皇子!”
“荆楚儿?”
无尘大惊,从那迷醉的情感中瞬间抽离魂魄。惊讶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姑娘瘦得有些过了头的姑娘,万万不肯相信她就是那个胖丫头荆楚儿。
“你还不向皇子道歉!”
“怎么豹族的人都是这么不懂规矩的吗?”
那些小姐们杂七杂八地你一言我一语,活像菜市场过街的鸭子。她们冷言冷语冷眼,其中掺杂着满满的不屑与嫉妒。
无尘一把攥住了荆楚儿的手腕,把她拉出了书院,留得那些小姐们在书院里面面相觑,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