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拾肆 - 君不见 - 禅狐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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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拾肆

公堂之下,刘生生跪在徐染身边低着脑袋,堂上之人问了什麽他就本能的回答什麽,坐在上头的是安大人,一旁的是范师爷,斜後方站着的人是个陌生男子,作商人打扮,正是指控他杀人的家伙。

徐染站在刘生生身旁,一手按了按他的肩低道:「生生,别怕,有我。」

他想起叶朝东他们把刘生生从屋里架出来的时候,刘生生那一脸惊恐无措的表情,心中疼惜不忍,因为他觉得刘生生所恐惧的不单单是吃了官司,而是害怕他像那孙公子一样,一有麻烦立刻撇清关系。於是徐染跟了过来,陪着刘生生在堂下候审,只是刘生生还陷在低落惶惑的情绪里,似乎讲什麽都听不进去。

方才堂上问底下何许人也,刘生生报了姓名以後就很少开口回话,徐染代为回答两句,就看到安大人及范师爷都紧紧皱眉垮着脸瞪他。

「徐染,这儿没你的事了。」安大人发话让徐染站到一边去,说到底这人是他亲手提拔,自然不希望手下跟着卷进案情中。

只不过徐染听懂跟要不要听话是两码子事,他依然站在刘生生身旁,刘生生嘴里念念有词,後方提告的商人怪叫道:「你们看,这个臭神棍又在下咒了,嘴里不晓得在念些什麽,快让他住口啊,大人。」

徐染却听得很清楚,刘生生嘴里一直念的是:「我是个男子汉,不能怕,我是男子汉,我是男子汉。这没什麽的,没什麽的。不能怕。」

刘生生这样子问不出东西来,安大人越来越不高兴的盯着底下的人问:「我再问一遍,那两人究竟是不是你刘生生所杀?」

徐染搭在刘生生肩上的手稍微施了力,抬头看着堂上的知县说:「不是他。是我。」

众人闻言哗然,连前来观看的明真教教众都一脸诧异,堂上安大人及范师爷更一头雾水的互看了眼。徐染又一次重覆道:「人都是我杀的。」

范师爷问:「那在场发现了刘生生的东西又怎麽解释?」

「他是想帮我,因为那两人被妖怪附身,事实上已被妖怪害死。刘生生想帮我,但他没杀人,顶多是扔了符纸一类的东西。」

从来厌恶怪力乱神的徐保长,今天在公堂上说他杀了被妖怪杀害并附身的百姓,不仅同僚都面面相觑、不敢置信,围观者也纷纷骚动起来。

范师爷抿嘴审视局势,哼了口气,一回头就在安大人旁边嘀咕些什麽,安大人拍板喊道:「虽有人证,物证,但仍线索不足,人命关天,本案还得再三斟酌,故改日再审,嫌犯刘生生及徐染二者暂时收押,这期间就卸了徐染保长一职。退堂!」

刘生生和徐染被关进牢里,是在走道旁空间狭隘的两间小牢房,但是恰恰相邻,旁边一整面墙都是刑具,还有简单的桌椅,其他较大的牢房则在後头。这一带似乎是常用来审问重犯的地方,押他们进来的人与徐染也有点同僚情谊,跟他解释说:「最近犯事儿的人多,里头都关满了。剩这两间,虽然小,但还算乾净。」

由於官府的人忌惮徐染的武功,因此走进牢里又给他加上了手铐,徐染表现安份的走近牢房,一双眼紧盯刘生生,刘生生还有些恍惚,一进牢房就站在中央,然後慢慢蹲下,再盘腿坐着,仔细看会发现刘生生不停发抖。

「生生,你过来。」

刘生生有点埋怨的斜睨他一眼,低骂:「你傻啊?那样讲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倒不如把罪全推给我,想帮我的话你就不要被关进来,应该去外头啊。」

「不能丢着你不管。」

刘生生闭眼皱眉,恼道:「没长脑子的家伙。谁稀罕你陪着,我好歹也是男子汉大丈夫,敢做敢当。你在这里根本帮不了我。」

徐染却不慌不忙告诉他说:「就算我在外头也於事无补。随你一起入牢里,明真教会松懈,到时我们就有可乘之机了。」

「可乘之机。哈。」刘生生瞟了眼徐染手上的手铐,徐染会意过来,举起双手跟他讲:「这个?你不必介意,不过是做做样子。」

「做什麽样子啦。你同僚都不敢信你了,不然哪会给你上手铐。」

徐染两手一扯,那木制手铐竟像泡烂面糊般崩坏,木屑喷飞,他双腕仅留下淡淡红痕。他说:「用内力震开这个不是太困难。」

刘生生错愕瞪着他,结巴道:「那你、你进来根本、多,多此一举。」

「我担心你一个人撑不了。」

刘生生的手还在不受控制的微微发抖,他对徐染只是在逞强,但现在他觉得自己才老是在做多余的事,什麽都被徐染看穿了不是?

「生生,过来一点。」

刘生生双手撑着地站起来,一步步走近徐染那儿,挨着铁栅栏坐下。徐染伸手过来摸他後颈,轻轻按揉,被他拉住手反过来握住。

「徐染,我其实很怕。脑子一片空白,对付鬼怪我还能投机一些,可对人我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不,对鬼神我也是个半吊子,全靠祖上积德才活到现在,我爹那麽厉害都贪生怕死,何况是我。我不想死啊。」

「别怕,我在这儿。」徐染用力握住刘生生的手,他表面镇定,内心其实有点慌,而且很激动,这是刘生生第一次真正在他面前露出脆弱的样子,不是以前那种走闯江湖的嘴脸,而是把真实的情绪表露出来。

徐染哄他说:「其实安大人他们晓得这是明真教的挑衅。之所以先把我们关起来,一方面是为了我们好,另一方面也是想引出明真教的下一步。」

「真的?」

「以我对安大人的了解,还有范师爷也是个聪明人,不会错的。」

「那万一你料错了……」

「大不了,一起上黄泉。」

刘生生的表情像哭又像笑,相当难看,他说:「才不要,我才不要死。」

「不会让你死的。」

刘生生开始妄想道:「你答应得这麽乾脆,不如你我现在就一路打出去,我们再去别处,要不找个山头弄个寨子算了。总之我不想死啊。」

徐染认真安慰人,却反被他的想法逗笑。刘生生是个贪图安逸的人,但却独自漂泊了这麽多年,都无法安份待在丹川县生活,而且怕疼又怕死,这麽胆小的一个男人,却在不久前为了他挺身对抗妖怪。想到这里,徐染几乎要无法压抑内心的情感,他一点也不在意这里是牢房,只要刘生生不离开他的视线,不离开他身边就好。

「你松手啊。我手都是汗。」刘生生不得抽手,抬头睨视徐染,反过来用力掐徐染的手,又抓起那只手放到嘴边啃咬,弄出齿痕才朝徐染觑了眼。徐染看他的目光无奈而又宠溺,他心里後悔,拿袖子擦了徐染手上自己的口水,问:「不疼啊?」

「疼啊。」

「那还不松手?」

「我是心疼你。」

刘生生还以为是听错了,伸手去揭徐染眼皮看有没有被下蛊、上身还是沾了污秽的迹象,徐染全由着他去,胡闹半晌刘生生才终於冷静下来,整个人贴到铁栅栏边挨着徐染说:「徐染,我真怕。」

徐染默默伸过手臂环住刘生生的肩膀,温和低语:「我在这里。你不是一个人。」

刘生生想起先前误会自己到地府还见到徐染的事,复杂的朝他笑了下,余光瞄到角落有团灰绒绒的东西在滚动,灵光一闪,狠下心咬破手指在掌心写字,趁着那团灰绒绒的东西还没跑开,就拿掌心以血作成的咒往它凌空打去,这回嘴里喃念的就真是咒语了。

徐染不打搅刘生生,等人忙活完才问:「你对那只老鼠做了什麽?」

「我把当成信使,让给我捎信。希望找得到人,而且不会被吃掉。」

徐染听完就猜:「空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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