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徒步穿越边境线,骆俊知道一条非常隐秘的路线,那是在帮努金走货期间发现的,他潜伏了这么久的时间,虽然不算是集团内的核心人物,但却也知道了足够多的事,他很清楚,努金不会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他,这其中一定还有阴谋,或者,努金真如夏军所说的,并没有发现他们的异常,不过这并不太可能。
努金是一个掌控欲非常强的人,骆俊在他的手下五年的时间有三年都没办法接近他,更不要说是赢得这个人的信任,骆俊不能说他是了解努金的,就像是现在,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努金会在赫辛的挑衅下做出那么多的退让,这不是他行事的风格,除非……他是得到了什么确切的内部消息。
大概在晌午十分日头最毒的时候,骆俊停下来休整,他找到一个阴凉的地方坐下,拧开水壶喝了一点水补充水分,又吃了两口压缩饼干,这样的日子就快要结束了,结束这样担惊受怕朝不保夕的日子,他就要回到自己的祖国去,只要完成这最后的任务,鲜花和掌声,荣誉,一切的辛苦也都是值得的。
骆俊抬起头看着树林间的缝隙,阳光漏下来,照在他的眼皮上暖洋洋的,虽然这边潮湿而昼夜温差极大,但是晒太阳仍然会让人感到片刻的舒适,哪怕是只有一点点的时间感觉到安详,也是幸福的。
骆俊打了个哈欠,有些疲累,他已经赶了两天一夜的路程,期间还要躲避开努金的势力,这让他不得不选择最艰难的道路,正如他现在所走的这条危险重重的路。
他靠在树干上,闭上眼睛准备打个盹儿,电子表设定了时间,滴滴的响了两声,他在闭上眼的那一刻想起了夏军的脸,那是一个年轻又长相帅气的警官,本应该拥有无限光明的前途,可惜了。
夏军那张正义凛然的面容突然之间幻化成了努金的脸,骆俊闭着的眼睛眼皮一跳,眼球迅速的转动了两下,他抿着嘴唇,感到很不安,虽然明明知道努金现在是不能把他如何的。可是以后呢,以后的日子……他甩了甩头,平静下来。
大多数人并不是很害怕努金,他不像是越云帆那样乖戾,实际上很多人都觉得努金是一个和蔼的人,这也是为什么那些镇子和村庄的居民能够安分的原因,努金并不嗜杀,或者说,他在杀人的时候总是会给自己找出充分的理由,并且很少让人看到。
实际上,他也的确还做了一些“好事”来巩固自己的地位,给乡村建学校,捅了专门放高利贷的地痞窝,还端掉了那个从事境外拐卖妇女卖-淫的人蛇组织。
但是这些所谓的种种“善行”背后,努金的目的却从未单纯过,他希望得到威望与感激,但是在那同时,骆俊知道,努金做的事情才是真正的最为罪恶的事情。
有多少家庭因为毒品支离破碎,又有多少人因为毒品毁了一生,像是努金这样伪善却屹立不倒的人,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公的象征,骆俊不是唯一想要铲除努金的人,每一个有良心有正义感的人都憎恨这么一个食人骨髓的毒枭,然而,在这个金三角,努金这种人总是存在,而他们能做的就是不放弃信念,保卫家园保卫人民,为此,他们必须要挣扎在无间地狱里,与恶鬼纠缠。
骆俊记得第一次见努金的情形,那是五年前,他还是送货的小弟,努金在那时候名声已经起来,身份扑朔迷离,他注重隐私,很少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而骆俊的任务就是打入这个贩毒网络里,接近这个不在众人视线范围之内的、新崛起的大毒枭努金。
骆俊之所以后来能被努金重用也都得力于他救过努金的性命,那时候越云帆还未上位,只是一个小头目,努金和泰国人做生意,和当地的一个黑社会组织闹得不太愉快,于是在一次交易中遭到暗算,骆俊就是在那时候救了努金一命。
第一次能跟随上面的大人物一道,骆俊的内心是激动的,他这条暗线埋在金三角地区已经有两年的时间了,这两年的时间让他磨光了所有身为警察的特质,成为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本地人”,他练就了一身的流氓气,作为一个涉案在逃的恶棍,他总是要做从前自己最厌恶的行为,直到这种行为被自己所习惯。
当时有一间有名的酒吧叫做绿茵,里面的黑色交易和新奇事物非常多,道上有的人都喜欢去那里坐坐,绿茵是他们的世界,是他们的港湾,你在这里不仅可以搞到枪,还能搞到黄金和钻石,这里有最年轻的处女待价而沽,也有稚嫩的青年少年含苞待放,有酒,有雪茄,也有药……
骆俊像是以往那样坐在吧台那里喝酒,等着上面派活计,这时候酒吧里走进来一副生面孔,二十多岁,身材修长高挑,目测至少有一米八五,穿着一条米色的休闲裤,条纹衬衫,中长的头发梳的整整齐齐别在耳后,戴着副无框眼镜,这个人从一进来就受到了不少瞩目,其中不乏夹杂着一些不怀好意。
这人生的很白净,和这边的人都不太一样,并且面善,像个书生似的,他一坐下,说的就是汉语,带着点儿绵软的南方口音。
难道是个游客?
骆俊猜测着,看着那人点了杯酒,坐在吧台上距离他不远的地方,四处张望,最后看向他,冲着他微微一笑。骆俊从前也没有和这种人打过交道,可以说其实他很不喜欢这种白面书生类型的人,还有点瞧不上,这种人很麻烦,钻牛角尖并且聒噪。
然而思乡情切,他已经太久没怎么接触过同胞了,大多数华人都是在本地土生土长的,再要么就是在这里生活了好久的,现在见着了这么一个说着普通话、干干净净的普通人,他哪怕是从前不喜欢这种类型的人,现在看了也是亲切的。
骆俊见周围没什么人再注意这边了,想过去聊几句,在这边待得时间久了,他感觉自己的口音都变了,想了想,没忍住,起身走过去,在那游客身边儿坐下了。
“中国人?”
“你好。”
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一次对话,当时骆俊也只是觉得这个游客很好说话罢了,两个人不咸不淡的说了几句后,那“游客”的语气突然之间变了,变得有些冷硬,少了之前闲话家常的随意,他推了下眼镜框,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对骆俊道:“五点钟,老地方。”
骆俊一听这话,身体都紧绷了起来,瞪着对面的人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张着嘴啊了两声,还是说不出来什么,这原来……不是个游客!
“你是什么人?”他警惕的问道,该不会是个钓鱼的吧,或者,也和他一样?
“我是生哥的人,新来的化学教师。”那人回答道。
化学教师是个幌子,他们这群人可不需要家教,这个人就是所谓的制毒师了,现在市面上之所以流出那么多种新型毒品,很多都是他们的杰作。
骆俊这一次才真正认真的打量了一遍对面的男人,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如果非要说特别,那就是这个男人长得特别好看,像是电影明星,按照他以往的经验,做这一行的人大多数都是没什么特色的,长得好看不算是什么好事情,尤其是这种斯文模样的,早就被吃得骨头不剩,不过还有一点很奇怪,他在这个自称是新来的制毒师的身上找不到任何一种人所拥有的气质,他看起来很静,十分容易被人忽略的那种安静。
但是按照一个警察的觉知,骆俊知道,这个人在压抑着什么。
“五点钟,不要忘了,有重要的事。”男人最终这么说,拿起吧台上的酒杯饮尽,慢条斯理的整理了一下衬衫的褶皱,再次对他礼貌的笑了笑,像是变回了游客的样子:“再见。”
骆俊看着那个人的背影,忽然想起忘记问这人的名号了,他有一种非常强烈的感觉,这个男人的出现代表着有事要发生,新型毒品,或者更重要的事就要发生了。
他想得头疼,又要了杯酒,在对面卡座那边几个大佬的注视下微微颔首,出了酒吧。
第二天五点钟,天还未完全亮,骆俊出门,看到的比平时多的人数,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停在那儿,车窗紧闭,玻璃上挡了膜,什么也看不出来。这时他看见了昨天在酒吧里的那个制毒师,还是穿得斯斯文文的样子,戴着副眼镜,浅色裤子的裤腿溅上了些泥点,手里拿着个小塑料袋,腮帮子一动一动的正在吃东西。
骆俊走了过去,打了声招呼。
制毒师笑了一下,一嘴的红牙齿,他袋子里装的是桑葚,散发出与这里格格不入的清甜的独特气味,他身上没有汗臭味和铁锈味,但是骆俊却觉得他已经闻到了新型毒品,这东西可以让人在生理上闻不见,却在精神上让人闻了难忘。
骆俊突然想到,他或许该想个办法接近这个看起来有些不一般的制毒师,他看上去就是那种喜欢掉书袋的书呆子,这样的人都内心疯狂,要是研制出什么东西来,可是后患无穷,骆俊准备接近他,找个机会做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