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遮掩洞口的藤蔓被砍掉一角,担心搜查官兵去而复返,谢唯黎二人不敢在山洞过多停留,趁着月色离开。
有了前面的惊险历程,两人都不约而同的加快脚程,昼伏夜出,白日也只有在找到合适的藏身之所后才敢稍加休息。谢唯黎没有外伤自然足以支撑,苏瑾彦的情况却没这么好,第一天尚可,到了第二天谢唯黎明显感到他体力不支,昏迷期间消退红肿的左腿又变得肿胀起来。
她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偏偏还不能表现出来,一路上,气氛沉重。
空气中回荡着木棍顿地发出的“嘟嘟”声,还有苏瑾彦时而短促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夜色渐退,东方发白,林中鸟鸣变得热闹起来。
“你先在此处休息片刻,我去前面看看还要走多久。”环顾一下周围未发现能藏身的地方,谢唯黎将苏瑾彦扶坐在一处岩石上,转身欲走。
“不用了。”手腕被拽住。
“方才路过的一处,我在树下看到了捕小兽用的夹子,想来周围必定有猎户居住。有人在就会有炊烟,我们只要等他们生火做饭顺着烟的方向走就好。你……无需因我向文殊辰求助。”
话语温和平常,却让谢唯黎浑身一震。
“你怎么知道……”
苏瑾彦拍拍身边的位置:“过来坐着吧,眼下天方亮,距离他们做饭还有小半时辰。”
谢唯黎犹豫片刻,走过去坐上,出乎意料,从来独立自主的苏相大人竟微弯身子将脑袋枕在她的肩头。这“小鸟依人”的举动谢唯黎吃了一惊,下意识伸手搂住他又微微调整坐姿让他依靠的更舒服些。
“唯黎……虽然我这两天一直告诉自己别在意,可是……我终是忍不住想问你和文殊辰何时变得这样熟稔?”
声音不大,带着固有的酥磁与温柔,依稀弥散淡淡的酸味。
弄了半天,一向眼高于顶的丞相大人这是吃醋了啊!谢唯黎失笑,手轻拍他的背脊,原本想询问的话到嘴边变成了:“不都说白祁丞相苏瑾彦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既然这样厉害怎么还要问我一个妇道人家?”
怀里的身子瞬间僵住,苏瑾彦直起身子斜瞪她一眼,似是不满这样被打趣:“夫人不厚道,连夫君的台都敢拆台,再胡闹回去家法伺候。”
玩笑后,他微顿口气,道:“我受伤走不快,左腿的伤处也在恶化,这两天你虽然嘴上不说但眼底心理都很急切。你自己可能没发现,每次停下来休息你都会下意识捏捏胸口的衣襟。起先我以为你不舒服后来才想起那里有个暗袋,你是在握紧暗袋里的东西。”
谢唯黎恍然:“你趁我睡着瞧过了暗袋里的东西?”
偷看不是什么君子的行为,虽然苏瑾彦自认为不是君子却仍有些尴尬,咳嗽几声点点头:“我发现了那只三色堇木簪,以及簪子里的几颗药丸。若我聊得不错那该是信号弹。”
真聪明。也好过分。居然不经过同意随便偷拿人家东西。
谢唯黎向天翻了个白眼:“然后呢?它和文殊辰有什么关系。”
“白祁妇人大多喜欢用牡丹雕花做簪,极少有用三色堇。而你偏爱简单的玉簪,常用的玉色是白色和绿色,像这种木质雕花做工又粗糙的簪子――若不是别人送来有特殊用途,你自然不会时刻惦记着。至于那个送簪的人……你夫君不才,恰好知道南梁的国花就是三色堇,又恰好看到那日你听到文殊辰的声音后反响巨大。”
谢唯黎打断:“我哪里有反向巨大?我那是惊讶他居然会出现。”
苏瑾彦轻哼一声:“还不大,你都知道他是帮陈楚之对付我的人还惦记着向他求救。”
某人又开始吃醋了,谢唯黎哭笑不得,无奈道:“这是两码事。我会打求助的注意还不是为你考虑。”
“谁让某人明明没能力还傻乎乎的学什么英雄救美,结果美人没救到反被美人救了,你好意思说我都不好意思听。”
苏瑾彦被梗的说不出话,瞪着眼睛瞧,谢唯黎故意老神在在地昂着头,看他还怎么堵她的话!
谁知――
“呵,其实美女救英雄也挺好的。谁规定英雄一定要有能力救人?只要结果达到就好。”憋了半天,苏瑾彦竟突然来了这么句,说完还想了想,居然还觉得很有道理地点点头。
“苏瑾彦!”谢唯黎捂额,颤抖地指着他的鼻尖:“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要脸了!”
苏瑾彦咳嗽两声,握住那手:“形势所迫,形势所迫,夫人莫激动。”
“现在想想,随你跳下来真是最明智的决定,谁知道你除了那破簪子还背着我和文殊辰勾搭了多少东西,哼……我留在京城殚尽竭虑费尽心机万一到头来夫人反被别的男人骗走了,那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说着强行抽手搂过旁边的人,在唇上狠狠落下一吻:“唯黎你是我的,什么文殊辰、林染陆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
真是魔怔了!见过乱吃飞醋,没见过乱成这样的。谢唯黎无语至极,干脆放弃和此人对话。
“别闹,再闹我……”话语戛然而止,面色瞬间凝重:“瑾彦你别动,有人往这边来。”
谢唯黎缓缓从袖中抽出匕首,跳下岩石,轻踏着脚步向前探一步,将苏瑾彦挡在后面。
苏瑾彦眉睫轻颤,目光扫过受伤的左腿暗恼之色闪过,没有说话。
相信任何一个男人沦落到被心爱女子保护的地步心情都好不起来吧。
不算茂密的林中果然隐约显出道身影,看身形是个男子,穿着普通猎户衣服,身后背着把大镰刀,听脚步声,似乎不会武功。
谢唯黎眼程较远,先看到他,仔细判断后才放松下来将匕首收回,转头时面上终于带了抹喜色:“瑾彦!是山里的猎户!”
“你在这等着,我上去求助!”说完不等回答,迈开步子跑了过去,临走还不忘从地上捡两粒石子。虽然就她了解住在山林里的百姓性情大多很好,但大环境再好总有个别心思不纯的,石子握在手,一旦情况有变可以先发制人点穴再说。
有句话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谢唯黎运气好,碰到的猎户是个好人,而且据猎户说平常这片山头都是没人上来的,他平均一个月也就来一两次,就让她撞见了。
猎户名唤王二狗,年方三十八,娶了个青梅竹马媳妇叫湘湘,好吧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媳妇怀孕快临盆了,按村里的规矩要单独住到安静地方养胎,所以一向住在人多事多村里的小两口搬到了山脚小僻静的小屋里。
不管王二狗怎么想,反正谢唯黎听了这事非常高兴,她和苏瑾彦的样子很好辨认,见的人越少就越安全,湘湘养胎的小屋宽敞明亮又方便,除了王二狗就只有王婆婆,怎么看都很适合。
对王二狗谢唯黎没说实话,只是简单的说两人是做小本生意的人,因为不肯交官家的保护费被扣上了莫须有的罪名,结果逃进山里却迷了路,弄得现在有家不敢回。自古官欺民的事时有发生,王二狗听后很是愤慨,当即表示要做好人,二话不说背着苏瑾彦麻溜地下了山,又赶紧让王婆婆烧了热水来给谢唯黎两人沐浴,自己则去请了村上的老大夫。动作之利索,谢唯黎连连感慨还是农家小伙好,回头戳戳躺在床上的苏瑾彦,不像某些人同样是男人却跟手无缚鸡之力似的。
大夫来的很快,谢唯黎沐浴出来,大夫正在给苏瑾彦化脓接骨,细长的骨针最长的有近两寸,数十跟扎在他白皙的大腿小腿上银光闪闪十分壮观。顾不上头发的水珠,她冲上去握住苏瑾彦紧抓床单的手,不敢去看大夫满手鲜血的接骨动作,偶尔听到类似关节愈合和骨头被摩擦的声响都会觉得心中似千万蚂蚁爬过的揪痛,苏瑾彦倒是硬气,额前汗水一直流淌,牙关却紧咬着不松,只有很少的几声□□、急促的喘息和手背几乎爆裂的青筋能显示出他正承受的莫大痛苦。
不敢让他瞧见,谢唯黎将脑袋别开,隐没在阴影里的脸颊满是泪水。想到之前还嘲笑他没用手无缚鸡之力,赶紧伸手抹了把眼泪强笑着开口转移他注意力:“瑾彦,对不起,我刚刚不该那样打趣你。在我心里,你是最厉害的。”
为我跳崖,为我谋划。世上有勇气的男人很多,但生死相许的勇气却不是每个男人都有。
颤抖着松开牙关,苏瑾彦喘着气露出个苍白的笑容:“真……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