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夫人,宫宴还有一个时辰就开始,小童方才过来通知,说咱们到时候先去义合堂和皇上汇合,再一同去。”
端了厨房新做的糕点来,打算给谢唯黎先用些垫肚子,宫宴不比家宴,朝员大多爱打官腔话,这个歌功颂德,那个拍拍马屁,又是敬酒说辞,根本吃不到什么,主仆两人一合计,还不如先吃点心,到时候才有力气听那些人废话。
无忧放下托盘,将里头的点心碟子一一摆好,眉眼扫过站在梳妆台上的谢唯黎,一手扶着腰,一手比划着,似乎在打量晚上该如何穿衣。
“知道了。”谢唯黎答应着,走到衣柜前,一阵翻找,自里头取了件纯白的衣裙丢到床上,再抬头,手上搭了块又长又宽的白布条。
无忧瞧得纳闷,走上来拾起那衣裙:“夫人今晚这样穿,会不会太素了?还有,这长布是做什么的?”衣裙上毫无花纹,只有袖口上纹着几缕暗金的线,看起来的确太朴素。
谢唯黎回过头,道:“我思前想后,听文殊辰的意思,我在南梁的事百官知道,但我怀孕的事却未必泄露,所以打算用着布将肚子包裹一下。”
看到无忧惊愕的张大嘴巴,又补充道:“放心,我问过太医了,短时间内不会对胎儿有影响,况且我怀孕不到五个月,肚子也不是很大,裹了白布再穿裙子,若不仔细观察根本瞧不出状况。”
提起裙子量身比划,白裙的束腰较普通衣裙高些,但真要穿上做到不显怀,还是要吃些苦头。
无忧蹙了眉,正要说话,却听外头传来清脆的敲门声。
“进来。”
“黎丫头,这是这两天赶制的宫服,你快试试,合不合身?”还未见人,先闻其声,文殊辰显然心情不错,亲自捧了托盘过来,双眸笑意盈盈。
待看到谢唯黎手中的白裙,脚步微顿,诧异道:“这衣服太素了,你若穿上往我身边一站,哪里是白祁达官的嫡女,根本就是寺里寄居的姑子。”
“不行,不行,快来试试这件,我特意让人做的。”
无忧上前,先一步将衣服取出来展开,也是套衣裙,束腰比之前那条更高,几乎卡在胸部下方,这倒是好,满足了谢唯黎遮住怀孕迹象的心思。
调色也好,绣工细致更不必说,水蓝的底色贵气又秀气,谢唯黎几乎一眼相中,目光停在自肚子上起的宽大裙摆,直发亮:“不错!甚得我心!”多好,这回连裹布都用不上了!
冲文殊辰招招手:“不挑了,就它了!你出去等,无忧,快伺候我换上。”
猴急的样子,生怕别人不同意。
无忧捂额,冲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想同文殊辰解释,却看到他目光里承载的神色,仿佛早已洞悉谢唯黎的小心思,欲说的话顿时卡在喉里,几番纠结终是没在开口。一边是主子,一边是眼中只有主子的心中人,他们彼此心意相通,又何须自己多言?
文殊辰笑道:“你莫慌,时间充裕的很,慢慢换,有事叫我,我就在门口候着。”
谢唯黎微微笑,点头:“好。”
自然而然的等,自然而然的应,除了无忧,谁都未曾注意到他们的举动已超出礼数。
……
“中秋佳节,月色如瀑,臣江如海在此恭祝皇上福星高照,喜气长留!”殿下右侧为首一身穿墨绿色官服的大臣起立,恭敬地举杯,遥遥相祝,话毕,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这是他自回南梁来,第一个与众官员共聚的盛大节日,文殊辰难得拿出几分帝王的盛气,亦端杯,回道:“愿承江爱卿吉言,不过朕是否高寿未可知,但若要喜气长留还需仰仗底下各位爱卿们啊。朕在白祁的数月,若不是各位同心协力共同出力,想必南梁如今也不会这样平和,朕也不会如此轻松。”
“这杯酒,是朕敬在坐各位。”
大臣们集体起立:“臣等不敢,吾皇圣明。”
谢唯黎坐在下首,一时没转换过文殊辰正经官腔的一面,显得有些尴尬,只能随着大流起立,举杯呷了口,杯中的酒早已被人换成温水。
这是她第一次坐在下面,仰望着他,谢唯黎看着龙椅上的人莞尔,还真是不习惯啊,他这副模样。
不等感慨完毕,那江如海的又一句话瞬间将人拉回现实。
“中秋佳节本该与父母亲人团聚,谢大小姐却孤身一人,不远万里来到南梁,可见与吾皇私交甚深,本相还听闻谢大小姐师从白祁鬼师林染陆,习得十八般武艺,实乃女中豪杰,江如海仰慕非常,敬谢大小姐一杯。”
宫宴才开始就将她推入到话题中了,比预期早了许多,谢唯黎取过帕子擦擦干净的唇角,起身,举杯:“江丞相言过其实了,小女子不过跟师父习了些毛皮功夫防身罢了,至于中秋佳节为何来南梁――众所周知,南梁王当初为表诚意曾亲自化身使臣前往白祁议和,可见南梁诚意十足,小女子虽为女子,却三生有幸与皇上识得,此次来不光是为了瞻仰南梁独特的民俗文化,更是代表了白祁,希望南梁和白祁能和平相处,长长久久。”
睁着眼睛说瞎话,文殊辰摇晃手中的酒杯,眸中带笑,回想起第一次两人在宫中见面,他与谢唯黎面对而坐,她也是一副一本正经又云淡风轻的模样,临危不乱回答来自大臣们和皇上的问题。
什么瞻仰南梁独特的民俗文化,他敢用这杯酒打赌,谢唯黎说的时候心里绝对在翻白眼。
这才是他最另眼相看谢唯黎的时候,不管何时总能说出最恰当得体的话,不惧强权,也不屑强权,见人说人话,见鬼打乱话,天生的适合官场。
江如海笑而不应,注视着谢唯黎饮下“酒”,却没坐下。
“谢大小姐好酒量,本相敬佩。”
“只是本相最近还听闻了些流言碎语,不敢轻信又记挂在心,遂想当面请教谢大小姐。”
“江丞相请讲。”
“最近白祁皇帝似乎身体不佳,由其兄摄政掌权,苏丞相监权,百官辅佐,本相听说――谢大小姐与苏丞相是夫妇没错吧?”
谢唯黎心中一禀,眸中寒光闪过,却没移开注视江如海的目光:“唯黎竟不知江丞相朝堂上文韬武略,私底下却是个喜欢打听八卦消息关心别人私事的人,不知是丞相每日工作太少,闲得慌,还是个人爱好特别,玩心不减?”
“放肆!江丞相贤明岂容你个女子诋毁?”
怒言的人是坐在江如海身边的大臣,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嗓门却挺大。
谢唯黎没有接话,笑看着江如海道:“再一杯敬江丞相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施施然坐下,收过众多官员惊异的眼光,文殊辰神色莫变,颤了颤唇似想说话,却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放弃静观其变。
“你!江丞相才过不惑之年,你如此形容是何意思?”那年轻大臣受到忽视,愤怒越发燃烧,霍地站了起来。
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是致送年长者的祝词,谢唯黎此语,虚看是褒,实则是贬。
谢唯黎抬眉,道:“这位大臣,你强行打断我与江丞相是为不敬,无视皇上大呼小叫是为不尊,这等不尊不敬之人,请问小女为何要同你言语解释?”
想是从未被一个女子这样蔑视过,年轻官员气急,冷笑道:“谢大小姐真是伶牙俐齿,可是觉得吾皇善待你便可目无尊长无法无天?”
“要知道,放眼白祁南梁两国,根本没有废弃休离女子登席上宴的先例,若不是吾皇圣明宽容,考虑到与你的旧识旧情,你以为,你一个下堂女人如何能参与这盛大庄重的宴席?说的好听叫天真不知事,说的难听,不过是个跳梁小丑不知几斤几两就……”
“郑爱卿,你今夜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