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竹影动,神秘玉人来。
“是……柳君吧?咳咳!”谢芳尘觉得每说一个字,喉咙里就如同刀割一样,连呼吸一下都是痛的。
黑暗中那蜷缩在一起的人,在听到她的声音后,似用了浑身的力气,向她匍匐而来,好不容易触碰到她的身体后,一头扎进她的怀中,紧紧的抱住她。
她拥着脆弱到仿佛一碰就碎的柳君,轻轻的拍了他两下,又冷眼看向身后的死尸。
“他死了么?”过了半晌,柳君虚弱又颤抖的声音自她怀中溢出。
“当然,”她冷冷勾唇,窗外不远处漫天的喜庆红光映在她脖颈处已经凝住的伤痕上,道道的伤口仿佛深深的沟壑,她的心也好像裂开了口子:
“他不死,我们就得死。”
柳君呜咽的声音再度响起。
“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她不庸置疑的按住他的肩膀,拉开了段距离,忍着喉间撕裂般的痛楚,正视着他,一字一句道:
“打起精神,我们不能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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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山的大片竹林也仿佛感染到了属于新婚的喜色,但却在朦胧的红光下有些张牙舞爪,暗红的光影中那唯一同往竹林深处的小径,浓郁的黑雾笼罩其中,仿佛巨兽张着大口,迎接猎物的进入。
谢芳尘和柳君分别拖拽着一个沉重的麻袋,拖行中麻袋的底部会渗出股股黑色的血液,两人保持着这诡异的姿态,将手中的麻袋拖拽向竹林的深处。
幸而今夜举行着盛大的婚礼,所有的人都陷入了麻木的狂欢,自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地上的血,第二天会被人发现的……”柳君一只手拖着麻袋,一只手提着一盏灯笼,微弱的火光仅仅照亮了前方一小块的路径,他的声音在萧瑟的秋风中仿佛破碎了一般。
“没关系,”谢芳尘暂停了脚步,伸手抹了一把额间的冷汗,摸了摸后背一直背着的铁铲:“待会儿我们埋了他,我会用铲子铲些土,掩盖痕迹的。”
“为什么不告诉王爷呢?”
“告诉他有什么用,你以为他会为我们做主吗?而且今天是他大喜日子,让他知道这些……肯定会骂我们给他添晦气。”
其实他感觉刘去应该不怕什么晦气――昨天刚死了不少人,今天就大婚,也就他能做出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了。
她稍稍歇了一下,继续双手拖拽麻袋,向前走去:“我们只能靠自己。”
柳君看了看四周,只觉着无边无际的黑暗几乎要将他吞噬,声音里也渐渐地带了哭腔:“我们还要走多久?”
“快了快了,再往深处走一些,虽然这竹林一直都传说闹鬼,但我怕万一埋得离宫殿太近了,会被人发现呀……”
于是二人强撑着体力,再往前走了约莫两盏茶的时间,走至一小块空地,谢芳尘看了眼四周茂密无间隙竹子,挥了挥手让柳君停下。
柳君顿时脱力的跌坐在地。
“不行,还不是歇着的时候,”她喘了口气,虽明知四周无人,仍旧警惕的四下打量一番:
“帮我盯着点,我要开始挖了。”
搁在地上的灯笼被秋风吹得险些灭掉,柳君吓得赶紧将它抱在怀中,又不小心碰到了一旁装着死尸的麻袋,吓得手脚并用往后蹭着退了好几步。
“好了,你别再怕了,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鬼,”她一边挥舞着铲子铲土,一边安慰他:
“要说有鬼,那些王公贵族天天鸡鸭鱼肉不断,那他们身边是不是天天都有鸡啊鸭的魂儿跟着呢?”
“你快别说什么鬼魂跟随了,”他胆战心惊的看了眼身后一团黑暗的路径,突然间觉得好像有谁一直站在那里盯着他们:
“我怎么觉得一直有鬼跟着我们呢?”
“呦喝,小柳君说话终于利索了,是个进步,值得表扬,”她在这绝望的环境下,试着说些话轻松一下,于是调侃他说:
“是鬼就好了,鬼不会向其他人告状,如果是人就惨了,别说告状,估计还会把咱们俩剁吧剁吧然后再和这位仁兄一起埋进我正挖的坑里……”
她话还没说完,不经意一抬头,突然看到对面的竹林里,闪出幽幽的火光,隐隐的映出一个人颀长的轮廓。
她像是被人点了穴般动弹不得,看着幽幽的火光将隐在林中的那人面貌逐渐映的清晰――一袭月白的宽袖长袍,朦胧的火光将他白皙精致的面庞镀了一层暖暖的金色,但狭长的凤眸内却像是含着万年不化的冰霜,薄唇紧抿,手中提着一盏木格子灯,正是他手中的笼火照亮了他的脸,他此刻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若不是穿林而过的秋风时不时拂动他玉色的衣袍下摆,她会认为他是一座完美的玉石雕像。
她惊得是目呲俱裂,“啊”的一声惨叫,“噗通”一声跌进她此刻挖着的坑里。
“天啊,这是怎么了!”柳君正凝神听她讲话,突见她停了话头不说,只用含着极具惊怖的眼神瞪着前方,他刚想顺着她的视线去看,就又听到她惊呼一声一头栽进坑内。
他赶紧跑上前手忙脚乱的把她拽了出来,见她一头一脸一身的黄泥,紧紧抓住他的手颤抖不已。
“怎么了?”
“王爷,我看到王爷了!”她瑟瑟发抖的指了下自己的身后,却是低着头,不敢看一眼。
他赶忙回头看去,只见竹林魅影晃动,根本没有任何人。
“你是不是因为太想见王爷了,出现了幻觉?”他小心翼翼的问道。
“鬼才想见到他!”她刚伸直了脖子嚷道,突然想到了什么又一瑟缩:“如果真是他,大半夜的看到咱俩在这鬼鬼祟祟……柳君你说,他有没有看清咱们在干什么啊……”
“怎么会是王爷,今日是立王后的大典,他不会来这里的。”他看着她担忧道。
“不是不是,你不知道,有天夜里我在这竹林里见过他,不知这会子他又发什么神经过来了……他就是一个喜怒无常的怪人,说不准真的就来了,我刚才看的很仔细,就是他就是他,你说他来做什么,来抓我么?我真是被他吓怕了呀……你不知道,他绝对是杀人不眨眼啊……”她说话间愈发的语无伦次。
“如果真是他,他第一时间就抓你了呀。”
“……又有可能他是想到了什么怪点子,等着明天整我呢……”
“先不要想这么多,赶紧把他埋了吧!等回去再从长计议!”柳君看到她这副有些癫迷的模样,心里渐渐害怕起来,赶紧劝说。
所幸她闻言暂时冷静了下来,哆哆嗦嗦的和他一起将麻袋拖拽过来扔进坑内,手忙脚乱的将土坑填平,在回来的路上,柳君又不忘将道路上隐约可见的残留血迹用土一一覆盖。
这边二人失魂落魄的快速往回赶,那边却是朱红罗帐春意正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