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雪茄
一周之后，齐亚机械公司例行的管理层会议上，刘毅斌果然宣布了年度财政审计的消息，在座的总监们都已经通过各种方式提早得知，所以并没有太多的惊讶。
“下面我们欢迎集团总部的审计团队。”
会议室里一阵骚动，本以为总经理今天是公布审计日期，没想到就这么没有一点点预兆地突然来了。
会议室门打开，五个西装革履的人鱼贯而入，为首的是一个看上去跟刘毅斌年纪差不多的中年人，但是更显年轻，眉宇间的皱纹未露老态，反而给他增加了几分成熟的魅力。
旁边一位秘书状的职业女性走上前，介绍道，“这位是秋江先生，齐亚集团的CFO（首席财务官）。贵公司本次的年度财政审计由秋江先生带队，一共五名成员，将在齐亚机械公司展开为期两天的审计，希望大家配合。”
虽然是正规庄重的场合，但是人群还是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诚如杨绮丽为雷蒙介绍的，一般齐亚的审计团队都是由会计师组成，没有集团高层领导，这次却直接空降了个CFO，连徐耀也有些微微惊诧。只有宋思凡淡定地搅动着咖啡杯，似乎早有预料。
刘毅斌也有些被惊倒，强作镇定地伸手，“您好，我是齐亚机械公司的总经理，刘毅斌。”
“您好，初次见面。”秋江先生并不打算自报家门，只是伸手礼节性得与他握了握，“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就开始吧。”
“好的。”审计团队依次就坐，刘毅斌打开了投影仪。
按照惯例，审计之前总经理都会召开一个首次会议，为审计团队汇报一年来公司的财政和业绩情况，介绍总监级别管理团队与审计员们认识，方便后续的针对性|交流。
今年齐亚机械公司的营业额并不乐观，虽然看上去与前几年没有太大的差异，但近些年瓷国的经济飞速发展，齐亚集团总部也将B市作为未来的亚太区经济中心，投入了巨大的财力和物力。齐亚机械公司现在的成绩，显然无法让审计团队满意。
刘毅斌介绍完，试探性地问道，“秋江先生有什么想说的吗？”
“哦，我想听听在座各位的意见。”
“那各位就畅所欲言吧。”刘毅斌环视一圈，大部分人低头沉默，极少数人不为所动，他心下稍安，话语也轻快了许多，“不要因为审核团队在这里就拘束。有什么说什么，都是为了公司的发展嘛！”
“那个，我有个小小的想法。”市场部总监举手示意了一下，众人的目光立刻集中在他身上，他定了定神，“我们在跑市场的时候发现，与瓷国同行业的公司相比，齐亚的价格偏高。虽然我们用的都是最好的材料，价格高也是理所当然，但是在现在这个讲究性价比的时代，我认为一味地做高端产品只能占据极少的市场份额，无法成为业界的龙头老大。”
秋江先生点头示意他继续，“所以你的建议呢？”
“我的建议就是降低齐亚的价格以吸引订单。其实我们开的这个价格利润率真的很高，只要稍微降低，或者根据客户的需求选择适合的材质，压下成本，相信凭借我们齐亚的名头，就可以把业务拓宽到中端，占据大半的市场份额。这样虽然利润率有所下降，但是如果订单能够上升，业绩还是可以大幅度提高……”
“胡闹！”刘毅斌忍不住低声呵斥，直接打断了他的侃侃而谈，“我们走得是高端路线，怎么能自降身价沦为廉价商品！市场份额固然重要，但是绝不能忘了我们的品牌定位，随随便便就降价，当自己是在开淘宝店吗？”
市场总监立刻噤声，讪讪地低下头。
见无人反驳，所有人默契地一致保持缄默，刘毅斌这才满意地点点头，面上却仍是一副严肃又沉重的表情，“那我就来谈谈自己的看法。我觉得，成事在人，这两年业绩的下滑，我首先要批评的是销售部总监徐耀，没有很好地调动销售部的积极性，拿下的订单质量普遍不高。虽然总订单量不少，但最终完成率却很让人失望。”
徐耀面无表情地听着，像一座雕像。
“其次，我还要重点批评项目管理部总监宋思凡。”刘毅斌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秋江先生，见他仍是保持着微笑倾听，便放下心来，“以宋思凡为首的项目管理部，未能履行自己的职责，与客户进行有效的沟通，导致大量订单无故中止，给公司造成了巨大的损失。尤其是之前的恒伟项目，虽然王繁已经被辞退了，但是作为部门负责人，我认为宋思凡仍然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宋思凡脸上带着零星笑意，专注地盯着面前的咖啡杯，竟有些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洒脱。
“因此，公司决定对宋思凡做出留职停薪的处理，如果再有大型项目无故中止的事情发生，我希望你引咎辞职。”他对转向宋思凡，语气凝重地说，“这是公司给你最后的机会，不要辜负公司对你的信任。”
宋思凡不置可否地笑笑，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挡住秋江先生看过来探究的目光。
“好了，今天的集团财政审计首次会议就到此结束吧。散会！”
众人纷纷站起，宋思凡慢悠悠收拾着东西，跟在徐耀身后走了出去。
走到足够远离会议室，宋思凡懒懒开口，“徐总！”
徐耀转身，冷漠地看着他。
宋思凡毫不介意他的疏离，淡淡地笑着，彬彬有礼地做了个请的姿势，“我可以请你抽支烟吗？”
徐耀站在原地，宋思凡也保持着姿势不动，等着他的回答。徐耀抿了抿嘴角，甩袖走向吸烟室。
宋思凡几不可查地弯了弯唇角，也跟了进去。关上门，他掏出一个精致的金属盒子，推开盖子，递到徐耀的面前，“不好意思我只有这个，将就一下吧？”
金属盒子里摆放着三只深棕色的雪茄，上面有一块显眼的红色圆形LOGO。
徐耀伸手拿了一只，“雪茄剪呢？”
宋思凡轻笑一声，“徐总果然是行家啊。”他递上一枚小巧的钻孔式雪茄剪，不注意看还以为是个小小的钥匙圈。
徐耀接过去，干脆利落地剪好雪茄。宋思凡从雪茄盒里拿出一块香柏木撕成条状，用一根长支无硫木制火柴点燃，再把燃着的香柏木条递给徐耀，“我不习惯用Blazertorch。”
“无所谓。”徐耀从善如流地将雪茄放在香柏木条的上方，轻轻地转动点燃，反吹两口后才深吸了第一口，白色烟雾在口腔中萦绕许久，回味无穷。
宋思凡也熟练地重复着他的动作，眯起眼睛抽了一口，“你怎么看？”
徐耀低头缓缓吐出一口白雾，室内立即充盈着烤制烟草的香气，迷迷茫茫一片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有一双眼睛灿若寒星，闪着锐利的光芒。
“雪茄不错。”
宋思凡没料到徐耀装傻充愣也是一把好手，他笑了笑，“你明知道我指的不止这个。至于雪茄，徐总喜欢，可以送你。”
“我的看法跟总经理一样。”徐耀轻轻弹了下雪茄，烟灰整齐地断裂在烟灰缸里，他侧头，琥珀色的眼睛微微一转，“难道宋总有别的想法？”
宋思凡叼着雪茄，往后一靠，慵懒地缩在沙发里，漫不经心地说，“你猜？”
徐耀没理会他无聊的反问，两个人看上去悠闲地吞云吐雾，都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对我的敌意。”宋思凡拨弄着雪茄的烟丝，率先开了口，“我偷拍许微尘是我的不对，那张照片只是一个试探。”他顿了顿，肯定地说，“通过那张照片，我证实了自己的一个猜测。”
“什么猜测？”
“你对许微尘的感情，比我一开始猜测的还要深。”宋思凡见徐耀隐隐有要爆发的征兆，也不敢继续逗弄他，轻飘飘抛出己方的筹码，“我知道你的计划，我可以帮你如愿以偿。”
徐耀把只剩短短一段的雪茄搁在烟灰缸旁，任它静静熄灭。
“我可不像宋总那么有空，还有很多事等我回去忙，先走了。”他拎起沙发靠背上的西装，毫不犹豫地走了出去。
等他拉开门把手，一只脚跨出去之际，宋思凡开口叫住了他，“徐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