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望 十七
“吱呀”一声,门应声而开,骆泽站在门口,抿紧下唇,向雍王看来。
雍王讶异道:“你回来做什么?”
骆泽不语,慢步走到雍王面前,表情凝重。
突然,他“扑通”一声,屈膝跪在地上。
雍王惊的站起:“你这是干什么?!”
骆泽俯首郑重道:“殿下想要登位,非杀凌夏帝不可。朝野上下,黎民百姓,即便不宣之于口,也会在心中认为王爷的王位得来不正,是靠弑兄所得,难免会为那些史官文人留下话柄。”
雍王冷色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骆泽神色凛然:“骆泽愿当千古罪人,殿上弑君,只是请雍王殿下饶我父亲和骆月一命!”
雍王一惊,杯中茶水倾倒而出。
“我父亲年事已高,我只盼他能寿终正寝不受刑法之苦,骆月也已远嫁西极,不能算是北周的人,将来也不会妨碍到殿下您的大业。”话音刚落,骆泽“咚咚咚”连磕三个响头,埋首在下,不再抬头。
雍王皱眉:“我曾答应过我师兄,替他报仇,若是骆丘骆月当真……”
“骆泽愿当千古罪人!”不等雍王说完,骆泽又是三个响头,雍王见骆泽头上鲜血淋漓,显然是用了狠劲。
雍王急道:“你先起来说话!”
骆泽的目光接近乞求,一字一顿道:“骆泽乃千古罪人,殿上弑君,雍王殿下将我斩杀于皇极殿,为帝报仇,皇子年幼,众人自当拥戴雍王!”
雍王张口结舌道:“我若如此……师兄是不会同意的……”
“他不同意是因为他还不知道真相,若是知道了,又怎么还会再顾念少年情谊?”骆泽言辞恳切,神情凄楚。
雍王不语,他来回踱步,思索半天,才询问道:“你当真愿意如此?”
骆泽言辞恳切:“殿下想要登位,韩川想要为韩相洗刷冤屈,必然要以我为棋。而我一旦参与其中,揭开真相,势必会为凌夏帝和韩川所不容,既然谁赢骆泽都难免一死,不若为陛下效力,做个顺水人情,换得家人平安。”
雍王眉头稍展,沉吟道:“骆泽,我该相信你吗?”
骆泽一笑,尽显悲凉:“我对凌夏帝,又怎会是没有愤恨呢?只不过是多年来忍气吞声,无能为力罢了。”他抬头看向雍王,“望殿下成全。”
雍王凝视着骆泽,此时此刻,他好像有些不熟悉眼前的这个人了。
许久,雍王终是点了点头。
骆泽见雍王应允,松了一口气,继而言道:“骆某还有一求,望殿下应允。”
雍王皱眉:“还有一求?你且说来听听。”
骆泽颔首道:“韩川自十七岁起便活在仇恨里,身上背负着血海深仇,十年来未尝过过轻松自在的日子。待他了结了这段孽债,必然会对朝廷争斗心灰意冷,想要归隐山林。到时,望雍王抬手,放他离去。”
雍王不信道:“待我荣登大宝,师兄自会留下来辅佐我,又怎会弃我而去?”
骆泽摇头:“不若我与殿下打个赌,若是韩川自请归隐,便算我赢,你放他离开就算是赌注。”
雍王冷笑:“骆泽,你这算盘倒是打得响,若是你输,你人已死,我到哪里找你去。”
骆泽低眉,面无表情道:“雍王这是不敢和我赌了?”
雍王倨傲道:“有何不敢?”
骆泽笑着颔首:“殿下这是答应了。”
两人静静对视,半晌,雍王转身走到屋子深处,再回来时,手中拿了一个瓷瓶。
他将瓷瓶递给骆泽,道:“含在嘴里,若是生了什么变数就将之咬破,不会痛。”
骆泽闻言一愣,许久,他才接下瓷瓶,抬头轻笑一声:“不会痛?听谁说的?”
雍王怔然。
骆泽看着手中瓷瓶,苦笑道:“当年我给了赵永亭一瓶毒药,也是这样说的。当时我就在想,活着的人怎么会知道这药痛不痛,没想到最后能亲自一试。”
雍王轻声道:“算是果报吗?”
骆泽摇头:“殿下若是信因果报应,就不会谋夺皇位了。殿下都不信,我又怎么会信?”见雍王面有薄怒,他将瓷瓶揣在怀里,站起身来,“我该走了。”
雍王不语。
骆泽站起身,拍拍衣服,抬首向外走去,脚步仍旧踉跄。
雍王站在骆泽背后,见骆泽满头青丝之中隐有白发显现,心中突然一动,开口道:“骆泽!”
骆泽回头,表情却是无比的轻松怡然,他偏头道:“殿下还有事吗?”
雍王嘴微张,半晌,才开口道:“骆泽,若有来生,你愿做什么?”
骆泽闻言,有些惊讶。他向雍王一笑,明眸皓齿,神采奕然,看在雍王眼里,不知怎的就品出了一丝浊世佳公子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