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十三东南之水(二) - 语谰池上 - 青花玉龙子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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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十三东南之水(二)

祁千祉见穆修白出去就后悔了。他觉得望月终究算是可怜,本就出生卑贱,受污风尘之地。只是他接望月初来的时候,本也不过当做消遣,并未如此介怀。

祁千祉便步回正殿,自己对着那盏鲤鱼戏珠灯发了半日的愣。四壁是灯影拂动,祁千祉心乱如麻,他越是喜欢这个人,便越希望这个人应该是干净无垢的。可是穆修白不是,不但在遇见祁千祉之前他不是,在遇见了祁千祉之后竟然还落入污秽之地,叫他根本不能把这一茬忘却。祁千祉自以为可以将尹天禄的一人之为勉强地从脑中抹掉的时候,尹天禄的所言却一下将祁千祉打入地狱。这个人,这些事,便是自己再略过不提,似乎永远也不会变得洁白。

穆修白重新沐浴了,从殿外一步步步入内,湿发并没有完全干,披在脑后,整个人都湿漉漉的。他步到案前,坐下来,行礼,一如平常。

便等祁千祉发话。

祁千祉便抬眼看眼前之人。穆修白微垂着眼睑,虽然神色漠然,眉眼里带着的是细微却可觉察的的不忿。穆修白掩藏得很好,千丝万缕的情绪,被睫毛一遮挡,便什么看不见了。

祁千祉见到这样一个方出浴的白白净净的人儿。眼波微动,终究却是无甚心情。

裴之维的忌日也不远了。

祁千祉没有动他。穆修白只是侍于外间的浅榻。

然而睡不着。便起来盘腿打了一夜的坐。

祁钺即便是信祁千祉从沧水所得是真的除沉珠,然而不免叫这漫天传言扰了神思。朝中亦然。祁夏得除沉珠一事最初径川王和其近臣都知道,祁千祉回朝后,除沉珠入庙虽未大张旗鼓,几位肱骨重臣也是知晓的。再时至今日,多少已有风声漏出去了,南梁和吴喾只作不知而已。

而祁钺一旨之下看紧沧水渡口,而祁千祉也遣了李u城过来。祁千祉本说要给李u城些人手,李u城并不阻止,然而互不相通,各自为政。

然而这些江湖中人,能有心掺和这事的,都不是什么少事的人。

李u城自从在陈滨的沧水边上住下,入天方客栈求其出诊的人便接踵而来。李u城有事没事应约去几户人家替人看看,倒是完全不理除沉珠之事了。

李u城既是面具之下,所做所为皆无了纨绔习气,白袍素净,气韵天成。不执折扇,也自持少言,举手投足却甚是利落,刻意不收习武之人的凌厉气,只叫周身之人勿近。

其余各派只觉得此人当真是来看热闹的,且语谰池算不得门派,并不分神理睬。

闰六月初三,李u城在天方客栈已经住了七日有余。正在房里一个人自酌自饮,却闻门上三声响。天气闷热,是以李u城并没有关门。

李u把杯盏放下,就见一人粗布衣裳,髯发花白,立于门外。

李u城垂目微微瞥了一眼人的脚下,只觉得此人功力深厚,他竟没有觉察到人来,再重新直视这位仙骨老者道:“前辈有何见教,不如入房来和我同饮?”

老者道:“可有打扰语谰池主人?”

“前辈的步子很轻。”

老者不甚在意,一边步进来,捋着胡须笑声爽朗:“我来替我家主人请语谰池主人出诊,不知语谰池主人是否得空?”

叫身后的小童奉上了一个木椟。凛冬便接过来打开,粗略地验了下里面金条的真假和重量。浅夏也在一旁看着,只觉得凛冬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凛冬很快把木椟合上了,朝李u城点点头。

李u城便道:“我日来无约。”

“甚好,我家主人现在徐门街,屋舍寒陋,不知是否肯移驾?”

李u城便站起来,伸手做了“请”式。

老者往前引路去了。

李u城道:“浅夏随我去吧,凛冬留在客栈。”

凛冬垂首应允。

这是寒山之人。寒山的门派,能有这位老者这样功力的,只有枯木崖。枯木崖心有家国,寒山覆灭之际他们奋死抵抗。然而寡不敌众,几于全灭。南梁灭寒山后全门迁入吴喾,虽说全门,其时死伤惨重,已不及百人,入吴喾后行迹衰微。

李u城心道,总算来了。

他与枯木崖向来无交集,但是寒山的人他还是认得出来的。

枯木崖行事低调,只在沧水渡口选了一道矮街,租了一间小院。李u城随人左拐右拐,好容易才进了一道小门。一旦入内,便见道一人也是华发生鬓,背立于堂前,手中握着一柄拐杖,木质不过是普通的松木。

那老者便道:“主人,属下已将语谰池主人请来。”

“辛苦钟合。”那崖主便回转身来,又向李u城道,“久闻语谰池主人大名。”

李u城见了人的面目,只是微微一怔,道:“枯木崖崖主孤注一掷,挫伤南梁精兵,我亦久仰。”

那人微微摸摸下巴,并不否认:“语谰池主人好眼力。我崖下众人行事低调,不知是哪里令你猜到枯木崖?”

李u城与枯木崖崖主未曾谋面,当年传闻崖主楚无觞重伤,看来是未见好。只是这容貌,李u城却觉得十分熟悉。

“不过是歪打正着。”

李u城替人查看了病腿,然后起了一套推拿,以指按揉穴位,以掌推血行气,手法多变,只叫人目不暇接。李u城沉着气不发一言,而楚无觞额上渗出了密汗。

又口述了张方子给浅夏,浅夏照实写了,嘀咕道:“这最后一位药,好像不好找呀…”

李u城道:“对,这最后一味药,陈滨之地大概抓不着。崖主先将前几味药抓了吃上旬日罢。”

于是一位小童从凛冬手里将药方接过了,脆生生问道:“那这最后一位药应当上哪里去找?”

“我语谰池中尚有一些,日后可遣人送来。只是不知崖主离开寒山后,落脚何处?”

楚无觞和钟合对视了一眼,楚无觞方沉着声音道:“寒山已亡。我等居无定所。不必劳烦。日后有缘再见。”

李u城碰了个软钉子,倒是哈哈笑道:“如此,我来试试方才推拿之术是否起效。”便跃起,一掌袭向楚无觞。

楚无觞往后退一步,然而终是腿脚不便,右手便翻过头顶一挡。斜刺里钟合便伸掌过来,只把李u城的招数尽数接去。

李u城和人交手几招,但招数并不凌厉,只不过顺水推舟,将钟合的招数一招招套出来。

钟合终究觉察了,料李u城不会如何,虚晃一招,退后数丈,站定。

“语谰池主人这是何意?”

李u城也退后站定,束起的乌发在脑后一落:“我这里有个人,不知两位得见不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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