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半米阳光 - 成为反派的女儿后 - 一江酒来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36·半米阳光

36·半米阳光

冬去春来,大雪消融。春季的生机又渐渐地在树木的枝头和渐渐解冻的河流之中冒出头来。

初春正值上巳节,人们已经开始热热闹闹地准备迎接这个万物复苏的节日。贵族的排场一如既往的风雅和华丽,侍从为主人们备上精致的纸扎人偶,阴阳寮的阴阳师们为贵族与天皇举办盛大的祓禊仪式。平民同样会扎起稻草人偶,让它带走前一年所有的疾病与邪气。

——不过,这些白日里的活动自然与产屋敷家常年称病的大公子无关。

在阳光灿烂的时节,无惨当然不会出门。曾经令他深恶痛绝的病症,此时反而成为了一层绝妙的伪装。即使是产屋敷家家主,也并不知道他的儿子现在已经成为了怎样的生物。

虽然知道自己的长子并不会出席参与这样的活动,但是不出面同样有让其他人代劳的方法,曲水宴可以不去,但有些节日的流程依然要遵从传统。按照贵族的习俗,造型精致的纸扎人偶被产屋敷家家主命人从主院之中送了过来,无惨与沙理奈两个人都有份。

无惨对于这样的习俗习以为常,他只是按照以往的习惯随意在纸人身上拍了拍,就把它撂下放在了旁边的托盘之中。纸人可以帮助人们带走曾经的病痛与灾难,在过去,无惨曾经对此寄予希望,将它擦过自己的身体,带走一切负面的事物,然而这样并没有什么用处,常年的病痛依然如附骨之疽随在他身侧。现在,无惨已经不再需要这样卑微的祈祷了,他自己便是能够掌握无数人性命的鬼神。

与他不同的是,还是小孩子的沙理奈依然很认真地来执行这些步骤,就像是在玩一场有趣的游戏。她将纸人拿起来仔细端详,戳一戳它简约的手脚和五官。

在上巳节里,有兴致的贵族会架开排场,亲手将纸人投入河流之中。当然也存在无法出席的贵族,会命仆从来代劳这件事。

“父亲,晚上的时候一起去放纸人吗?”沙理奈看向旁侧的男人。

青年一身黑色的直衣,苍白的面庞上是俊秀的五官。他正闭着眼睛,侧撑着额头假寐。听到沙理奈的声音之后,他的睫毛微擡:“这只些没什么用的把戏罢了,浪费时间去江边着实多此一举。”

听了对方这消极的话,沙理奈并没有因此被打击,她只是了然地点点头:“既然父亲不去的话,那就靠我自己啦!今晚我会把我们两个的纸人都投到鸭川里去,把烦恼全都流走。”

听了她的话,无惨并不回答,只是一如之前那样支着脑袋注视着他。

他的女儿成为了与他一样的鬼,血管之中流动着低温的血液,再也无法像普通人类一样知道寒暑,心脏的跳动缓慢而冰冷。

——但她依然没有变。即使每日只进食医生的药物,清醒的时间只有短暂的几个时辰,她依旧没有变。

仿佛无论发生什么,沙理奈都会热爱每一天的生活,鲜活而生动地接触身边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

无惨知道,自己永远也无法做到这一点。他无法对任何除自己之外的事物产生热情与探索欲,永远只想做一个自私自利的小人。在沙理奈之前,他从未这样长久地将目光在他人的身上停留过。

这是与他截然不同的另一种人生。他无法理解,却不受控制地被这样充满生命力的孩子所吸引。

女儿那一头曳地的金色长发,是独属于他的半米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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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寅时过半,沙理奈早早地起来,将桌上的两个纸人揣进怀中,便出了门。

比起第一次随着父亲夜行时的稚嫩,现在的沙理奈已经驾轻就熟。她的身影在夜色之中不同的房檐间穿梭,动作轻盈得几乎没有留下任何声响。

在还只是普通人类小孩的时候,她就能够做到爬树上墙,现在成为了鬼,所有的障碍在她的面前都如同无形。

很快,她灵敏的耳朵便捕捉到了鸭川潺潺的水流之声。

以这条河流为界限,平安京城内与城外便被区分开了。

沙理奈踩着草地蹲下来,将两个纸人放入冰凉的河水之中,看着它们随着水流被一路裹挟着往下游而去。

完成了今日的任务,沙理奈一阵轻松。她先是在脑海之中自言自语地夸夸了自己,轻松完成一项节日的任务,随后才站起身来,要回家中去。

正在这时候,她的耳朵忽而捕捉到一阵属于人类的叫喊声,里面的情绪充斥着尖锐的恐惧与痛苦。

沙理奈顿时擡起了眼睛,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眺望。

声音传达到这里已经很微弱,如果不是她此时的听觉异于常人,根本无法捕捉到这样远的响动。

方向是河岸的另一侧,城郊之中的树林之中。

沙理奈向远处的桥梁看去,即使距离很远,她依旧能够看到夜晚守在关口的守卫的火把微弱的光亮。鸭川上的每一座桥梁都有着士兵在把守,在夜间之中换班巡逻。

如果是这样的话……

沙理奈不再犹豫,直接向前一跃,没入了冰冷的河水之中。

她并没有真正地学习过泅水,但在她很小的时候,她就常常在河滩边玩水了。

在落入水中之后,沙理奈便无师自通地浮了起来。冰冷的水温并不会令她感觉到寒冷,百丈长的河流宽度在她的努力之下很快便被渡过。

沙理奈很快便爬上了岸,衣衫湿漉漉地贴在她的身上。

她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赶过去,鼻尖已经能够闻到从空气之中传来的隐约血腥味。

在跃上一棵树木的枝丫时,她终于看清了现场的景象。

青面獠牙的恶鬼站在月光之下的空地上,凸出的眼球上血丝遍布,充斥着属于猎食者的饥饿与贪婪。他身体脊椎的骨骼不似人类地变长弯曲,块块肌肉扎结,四肢着地地朝向着即将入口的猎物。涎水源源不断地从他的口中顺着獠牙流出,落在地面上聚集成一小滩。

已经不能够用“他”来指代了,或许,应该是“它”才更合适。

而在它的对面,站着如临大敌的两个人类。那是想要在清晨入城的农户,带着新种出的蔬菜想要入城售卖。

戴着头巾穿着短打的中年男人手里颤抖着握着一把干农活时会用到的镰刀,在他的身后躲着他十几岁的儿子。

少年的肩膀上有一处伤口,在慢慢往外渗血。

恶鬼的呼吸声粗重,喉咙之中发出“嗬嗬”的响动。它对于眼前的两个人类势在必得,血腥气彻底激发出了它的凶性,理智完全蒸发。

恶鬼脚底蓄力,高高地一跃而起,往前向着农户扑了上去。

在这样的攻击之中,薄薄的镰刀几乎起不到任何阻挡的作用。农户举起手中的武器想要遮挡,如同螳臂当车。他们绝望地看着那怪物,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死亡。

正在这时,旁侧如同炮弹一样冲出来了一道黑影,与那恶鬼狠狠地撞击在了一起,发出一声巨响。

恶鬼砸落的轨迹被迫偏离,错开了两名人类。

中年男人定睛一看,只见一团金色的球落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他惊讶地看着从里面挣扎出来一个穿着湿漉漉和服的小女孩,金色的长发与赤红的瞳孔让她如同黑夜之中出现的另一个妖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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