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夏逸群这几日无比郁闷。那晚林长清说“不过来了”,居然不只是说说而已,打从那天开始,林长清还真没再出现过。短信和电话倒是多了起来,谈论的无非也是期末考试期间很忙之类毫无营养的话题,语气就像是例行公事一样,客气得紧。
夏逾辉每拍完一部戏就会休息一段时间,这一次,他正好利用空档期照顾弟弟。夏逾辉在家连续看夏逸群摆了好几天的臭脸,实在看不过眼,便提议道:“就算考试也不至于24小时都在温书吧,你实在想人家了,就叫他过来嘛!还可以帮长清换换脑筋,劳逸结合,考得更好。”
夏逸群觉得他哥说的在理,拿起电话便给林长清拨了过去,一听到拨号音却又露了怯,生怕林长清会拒绝他的邀请。结果林长清那边刚一接通,夏逸群就又开始推说身体不适,叫林长清来看看他。
夏逸群讲完电话,看见夏逾辉正一脸不满地瞪着他,立刻回瞪他哥,道:“怎么啦?我这不是按你说的,叫他过来了吗?”
“你直接说你想见他,让他过来不就完了。干嘛非要说成是你的伤口不舒服?这不是白白让长清替你担心吗?”夏逾辉大摇其头。
果然,林长清那头刚挂掉夏逸群的电话,在图书馆里就连一秒钟都呆不下去了。他把东西往书包里胡乱一塞,一路跑到了夏逸群的住处,站在门口,一边喘气一边拍门:“夏逸群?夏逸群?”
夏逸群没事人似的过来开门,林长清见他好端端的,全无半点旧伤发作的迹象,彻底无语了。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明知夏逸群以同样的借口糊弄了他一遍又一遍,然而到了下一次,林长清还是会乖乖上钩。
这件事根本无解,林长清只觉得,自己已经快要被夏逸群这家伙给活活气死了。
看林长清大汗淋漓地站在厨房里,一杯接一杯地往口里灌凉水,夏逸群打电话时的期待变成了心疼。
过去,夏逸群犯过这样的错误,他满以为林长清会一直对他好。经历了离别与重逢之后,过去那个爱意满满、始终迁就自己的闻秋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这个隐忍不发、浑身充满戒备的林长清。夏逸群发现,林长清至今都无法完全信任他,以至于在某些时刻,他会在林长清看向他的眼神里,发现失落,甚至是恐惧。
夏逸群渐渐明白,任何爱意都不该被单方面地利用,因为爱根本经不起消磨。正如这世上不存在永动机一样,没有人能够在得不到任何回应和鼓励的情况下,对另一个人一直好下去,林长清如此,他自己亦是如此。
现如今,看着林长清因在烈日下奔跑而通红的脸颊,夏逸群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段日子过得□□逸了,简直就是被冲昏了头脑,竟在不知不觉中又重蹈覆辙,开始利用甚至是有点挥霍林长清对他好不容易才产生的一丁点好意。
夏逸群不安起来,惶恐地对林长清说:“你……慢点喝,我不是想骗你……”
“没关系。”林长清的喘息尚未平定,他又喝了一杯水,又说道,“你没事就行。”
林长清这样说,却连看都没有看夏逸群一眼。
夏逸群更恐慌了。
是而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夏逸群又老实了起来,再不敢用身体状况当作借口。
可他还是想林长清,想得要命。
却又像个情窦初开的笨拙少年,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思念之情。
林长清又结束了一门课的考试。他一边向考场外走,一边拿出手机来。
夏逸群的短信如期而至:考完了吗?
林长清回复:考完了。
不多时,夏逸群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快去吃晚饭吧。你今天吃什么?我今天又要吃我哥的“拿手菜”了。
林长清问:又是西红柿鸡蛋面?
夏逸群立马回了个大哭的表情。
林长清看着手机笑起来,笑着笑着,又有些失落袭上心头。他隐隐期待夏逸群叫他一起过去吃面条,他甚至不介意夏逸群故伎重施,谎称胃疼。
然而夏逸群什么都没说。
林长清随即想起那天在厨房里发生的小插曲,夏逸群吻了他。
林长清当时太惊讶了,所以他全程都是睁着眼睛的。离得如此之近,他分明能够看得出,夏逸群吻得很动情。
然而夏逸群此后对这事只字不提,仿佛完全没有发生过一样,以至于林长清觉得,那个吻不过是他的错觉,是在梦里发生的。
林长清有点搞不懂夏逸群这种忽冷忽热的态度。他想,也许在夏逸群眼里,他的价值大概就只是照顾人而已:手术过后身体尚未恢复,需要他照顾;突然产生了想要接吻的心情,也同样由他来照顾。
关于夏逸群喜欢他的这件事,林长清听骆扬说过,听吴榛说过,身边的每个人似乎都对他表达过这样的意思。可是,却唯独没有听夏逸群认认真真地说过。
在医院里的时候,夏逸群倒是说过一回。但他的语气是如此地轻描淡写,和那个吻简直毫无二致。
林长清不过是想问问夏逸群:你为什么喜欢我呢?
他不想这样糊涂下去,他想要一个明确的答案,他有好几次想问的,话都已经到嘴边,却被各种原因打断。
所以,他们的关系稀里糊涂地就演变成了现在的情形:看上去很亲密,实际上却僵持。就像今天这样,只要夏逸群不提,林长清纵然想去见见他,也因为找不出恰当的理由,只有作罢,仿佛他们之间的往来,只能靠夏逸群的身体状况来维系似的。
这种关系,究竟算什么呢?
林长清想着想着,难免就有些心灰意冷。
以前,夏逸群最期待的事,无疑是林长清能主动地与他保持联系。
那天晚上把林长清叫来,林长清临走之前,夏逸群又特意交代他,一定要保持联系。
林长清照例答应了下来。后来,林长清不仅说到做到,而且还超常发挥:无论是去什么地方,抑或是见什么人,他都会向夏逸群报告一下行踪。
可是,夏逸群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反而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因为他从来都不知道,林长清的朋友圈子居然这么大,要见的人居然有这么多!
夏逸群已经无力去分清林长清在短信里提起的人当中,有哪几个是新闻系的,又有哪几个来自物理学院了。单说他认识的那几个人,就已经足以把林长清霸占得死死的――
跟着莫静怡出去跑了半个月的新闻,由于是工作需要,倒也罢了。
从外地回来之后,每天下班都和骆扬一起出去吃饭又是怎么回事?
在此期间,甚至连吴榛都和林长清见过一面。
为什么只有他夏逸群一个人过着日日思君不见君的生活?
夏逸群百思不得其解。他躺在沙发上,极其郁闷地掀起衣服,勾着头看向腹部,只见手术之处留下了一条淡红的瘢痕。他端详良久,又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戳,先是轻轻地,然后渐渐加重手上的力道。结果任凭他怎么折腾,动过手术的部位也已经完全没有痛感了。
夏逸群深恨自己的愈合力如此之强。从今往后,只怕是更没理由把林长清约过来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