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爱情是我喜欢你的时候你也喜欢我(3)
我是该为这个破时代感到可悲,还是该为你这个理想主义者感到可笑?你以为我愿意在网上做这样那样的小生意,愿意跟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打电话吗?我们的房租快到期了大作家。难道你没有发现逛超市的时候每买一样东西我都要对比一下价格吗?难道你没有发现我已经很久没有买衣服了?你整天只知道写小说看小说,我让你买盗版书,你还骂我,还要去支持你喜欢的作者。我一直忍着让着,努力让自己把你当成一个小孩子,可是你自己应该明白你不小了。你不要再幻想成名成家了,你写的那些小说连我都读不下去,别人能爱看吗?你醒醒吧,你没看到网上都在说这是个理想贱卖的年代?坚持理想迟早是要饿死的。
夏然把沈倩留的信折起来,夹在了他看了一半的诗集里。那本诗集的名字叫《一位理想主义者之死》。
异爱
(一)
我十八岁的时候认识了我的偶像。那时候我刚读完高中,正准备开始大学生活。而他也只有二十多岁,但已经退学多年,靠写小说过着四处漂泊的生活。
他只在我所在的城市待了三个月,那三个月里他在一所奶茶店帮忙。店主好像是他的女朋友,但也可能只是关系暧昧而已。
我那天只是路过,有些口渴,就去买了杯奶茶。那是一家很小的奶茶店,只有他和店主两个人。店主给我做奶茶的时候,他就在一边看着,像个学徒一样。
一杯奶茶喝完,我起身要走,却看到门口来了个邮递员,高声喊着他的名字。季沐阳,写出来应该算是很好看的名字。但是喊出来,却让我想起那种叫四季沐阳的太阳能。
原来是一张汇款单。我听到他向店主解释说那家杂志社发稿费只能通过邮局,不能直接打在银行卡里。店主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压低了声音说,以后,还是不要把这里的地址告诉别人吧。
那阵子我刚刚接触学习之外的图书和杂志,兴趣挺大的,于是就问他,你在哪里发表文章了吗?
他张口要说,嘴里却被店主及时塞上了一块苹果。等吃完苹果,他笑了笑说,没有,没有在哪里发文章。
可是我刚才明明听到你说杂志社和稿费之类的。
那大概是你听错了吧。不好意思,我要去忙了。
他对店主说,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然后转身就出了奶茶店,我随即跟了上去。他走路时只看脚下,偶尔抬一下头,我跟着他走了两条街,他也没有发现我。
他在一家邮局门口停住了,我想他大概是要取汇款单上的钱,于是就在门口等他。十几分钟后,他出来了,看到站在邮局门口的我,他笑了笑,说,在等人?
在等你!
等我?等我做什么?
等你告诉我你在哪里发了文章呀。
他再一次笑了。我发现他挺喜欢笑的,在他二十多岁的时候,虽然生活上有时会很窘迫,但他的心情总是非常明媚。他指了指街边一家书店门口的宣传海报,说,就是那上面宣传的那个杂志。
有了答案之后,我就没有再跟着他。我们在街边分手,他回了奶茶店,我去了那家书店。翻看当月的那本杂志,当时我并没有看到上面有季沐阳的文章,我翻看了几页,并不是我喜欢的那种杂志,可莫名其妙,我还是买了这本杂志。
这是我第一次因为他而买杂志,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在之后很多年里,只要看到他的书或者有他文章的杂志,我都会买下来。直到他不再用那个名字。
因为那家奶茶店离家并不远,所以几天后我又去了一次。店主看到我之后,眼神和言谈总是躲躲闪闪的,我觉得他们像是小情侣,但又好像没这么简单。
我对偶像退学的事情挺好奇,就缠着他问。他招架不住,最后跟我讲了一个故事。原来偶像小时候学习成绩特好,被誉为神童。后来念了初中,就有些贪玩。有一次回以前的小学拜访过去的老师,刚好遇到一个小学生向那个老师请教一道数学题。于是那老师就让他去给这个小学生讲解。他看到那题目,脑袋里一片茫然,他发现自己已经忘记这些数学题的解法了。
回到家后,他想了很久,突然发现其实自己是在浪费生命。既然以后是要被忘记的,当时又何必去学呢?要学就应该学那些不会忘记,或者是自己热爱的东西呀。
于是他选择了退学。
可是同龄人都在上学,父母又在上班,他一个人待在家里,刚开始还好,时间长了,就空虚起来。他买了很多书来看,买了电脑来玩,还是不行。一个人待在房间里,无论做什么,在他看来,也都是浪费生命。
怎样才能在有生之年做更多值得去做的事呢?想了几天后,他决定去流浪。父母肯定是不同意的,他只能离家出走。
我所在的城市不知道是他到过的第几座城市了,但肯定不是最后一座。事实上没过多久,他就离开了奶茶店。
我并不十分相信他讲的故事,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他是我的偶像,所以他的话我还是半信半疑的。怎么会这么简单呢?想退学就退学,想离家出走就离家出走,想流浪四方过随心所欲的生活就流浪四方过随心所欲的生活。如果没有过人之处,怎么能这样?
我还想问问他那天跟我说的杂志上为什么找不到他的文章,可是这时候,店主走过来,拉起他往操作台那边走,边走边小声说,干吗对一个陌生人说这么多?被她看穿了,我们就不能在这里待了。
我故意说那么多的,如果我们都冷冰冰的,不是更让人怀疑吗?
他们声音压得很低,但我还是听得很清楚。从小就有过人听力这件事并不令人愉快,起码我是觉得挺烦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难得糊涂。如果我没有听到那些恶意的言论,那些背后的中伤,我就可以有很多的朋友。起码我可以心安理得地跟很多人在一起。
而听到之后,就不能置之不理,再联想到那些朋友面对自己时媚笑的嘴脸,就觉得他们很虚伪。就像现在,听到偶像和店主的对话之后,我虽然更好奇他们的身份了,但我不得不劝自己离开,再待下去,就太不识趣了。
(二)
之后的几天,我又故意从那家奶茶店门口路过了几次,但都没有进去买点什么或者坐一会儿。如果我有个朋友就好了,这时候我就可以安排他进去帮我探听点什么,可惜我没有。我想我永远也不会有真正的朋友了,如果这过人的听力一直陪伴着我的话。
其实如果我卑鄙一点的话,集中精力,是可以隔着店门,隔着几十米的距离听到他们在奶茶店里发出的任何声音的。可是我没那么做。我以前并不是没有这么干过,只是对他们,我不想这么做,或者,内心深处,我是担心这么做之后会发生让我无法承受的后果。
大概半个月后,我又故意从那家奶茶店门口经过,却发现店门关着,门上挂着“转让”两个字,字下面是一个手机号码。我拨了一下那串号码,响了一声后挂掉,然后将号码存在了我的手机上,名字那一栏填的是季沐阳。
但也许并不是他,更可能是那个店主,或者是他们的朋友。但是无所谓,我只要知道这个号码可以找到他们其中的某一个就行了。
我想他的手机上应该是有一个未接来电的,如果他的好奇心和我一样,大概会打过来问问是谁打的。但可惜一天过去了,那个号码没有打给我。也许他是被那些广告或抽奖电话骚扰怕了。
我在电脑上百度这个手机号码,号码归属地竟然是离我所在的城市千里之遥的d市。
我越发好奇。也许我这种好奇是长期无聊培养出来的,但无所谓,我已经习惯了。我甚至百度起了季沐阳这个名字,可惜相关搜索太多了,也许没有一个是他,也许都是他。
玩腻了电脑之后,我又拿起了那本杂志。我突然想起来,也许他是用笔名发表的文章,那就对了,可是这杂志上十多篇文章中哪一篇才是季沐阳的呢?简直像一个推理故事,如果要找出他的话。可我只有过人的听力,逻辑推理能力差得离谱,只能先咬着牙将这十多篇煽情的文章读上一遍再说了。
(三)
十八岁之前我都是在我的出生地读书,十八岁之后,在家人的安排之下,我到了d市,在一所国际知名的大学混日子。
也许是我装扮得太像个男人的缘故,在集体恋爱的大学时代,我还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倒是有跟我相同性别的人靠近我,但弄清楚对方的需求之后,我就识趣地闪开了。
生活和读初中以及高中时没多大区别,只是d市更大一些罢了。我还是习惯漫无目的地在街头闲逛,累了就找条长椅躺一会儿,看看远处的天空、近处的落叶,一天过得很快。
有时候也会带本偶像的书,带杯奶茶,在一个固定的地方坐上一天,用想象力跟着偶像遨游四方的感觉也很爽。
如果这些都玩腻了,我就玩跟踪,或者窃听。像小时候一样,随便跟着一个人,观察他的生活,只要我对他还有兴趣,就是他躲在房间里,我也能隔着墙听到他发出的任何细微的声音。
没有人知道我这项可以称作特异功能的能力,我也不想让人知道。异类是受排斥的,弄不好还会被人利用,这一点我从小就知道。更何况,我也不知道,这因为发烧带来的超能力,能陪伴我多久。
我突然又想起了十八岁那年暑假在奶茶店遇到的那个叫季沐阳的人,为什么他和那个店主要躲躲闪闪的,而且很快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