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何夕 - 方寸存天地 - 玄玄于书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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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夕何夕

有什么模糊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一点点接近,又一点点飘远;四周好像是白茫茫的一片,又隐隐有黑雾穿梭其中,透着股莫名的诡异;身体很轻,感受不到重量的那种轻,像躺在云端,不知今夕何夕。

这只是一场梦,冗长又无聊的梦,所以你该醒过来了。

阙在梦里这样告诉自己。

砰!

他感受到了颠簸,身体翻转时也不知道是撞在了哪里,发出了一声不小的声响。痛感复苏,总算唤回了他一直不清不楚的神智。

阙吃力地睁开眼睛。

他维持着平躺的姿势对着棚顶看了半天,才分辨出这应该时间屋子,只是光线实在暗了些,也不知道这会儿是什么时间。脑袋昏沉沉的,身上有些冷,他想,可能是自己病得不轻,要不然怎么感觉整间屋子,连带自己都在晃呢。

又躺了一会儿,就在他以为自己很可能又会这样睡着的时候,耳朵捕捉到了一丝轻微的啜泣声。

那声音来自于自己的左手边,阙呆了一阵,拧着脖子向左看去。

他这才发现,原来这间房很大,足够容纳几十人了。不过房间里的人并不多,至少他看到的不多,只有十几个,每个人隔着几步远的位置蜷成一团坐着,都低着头不说话。

哭泣的是个看上去只有十余岁的少年,他的位置靠窗,本就不大的窗口被他的身体挡去了大半,难怪房里这么暗了。

少年看上去很单薄,全身上下都脏兮兮的,还布满青紫伤痕,露出的半张小脸写满忧愁,随着他每一次抽噎,好像连肩胛骨都在颤抖。

阙一愣,自己怎么就直接看到人家的肩胛骨了?

他终于迟钝地发现,这房间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不着寸缕地光裸着的,毫无遮挡。

他大惊着想要坐起,头才抬起来一点就晕得厉害,又跌了回去。缓了片刻,觉得好些了才决定再试一次。

这一回他动作很慢,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坐起来,竟已累得直喘。低头看了眼自己,果然也是什么都没穿,他感觉脸上的温度有攀升的趋势。

左脚腕上绑着一条铁链,阙伸手拉了拉,铁链发出难听的钝响,一直响到他身后。

他回头,看到连着铁链的半截铁管就立在自己身后,插在地板里,死的。

阙摸摸被撞的额头,想自己大概就是被这东西叫醒的。

他实在是不习惯如此“原始”的状态,别扭地歪坐在那里,用腿挡住□□的关键部位,手摸着脚腕上的铁链,一边歇息一边回想着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以及这到底是哪里。

少年的哭泣声慢慢弱了下去。

阙又向他看去,正撞上听到动静看过来的少年怯懦的视线,他张嘴想让少年帮忙解惑,先于话语出来的却是一串沙哑难听的咳嗽。

只是许久未进水的喉干倒也罢了,咳着咳着,阙开始感觉不妙。丹田处空荡荡的,难以聚集真气,还有轻微的痛感。类似的痛感同样出现在心口处,惹得他胸闷难耐,下意识运功想要压制,经脉却不通畅,气血逆行之下,让他差点呕出血来。

阙忽然想起了先前自己如何也想不起,又或者根本就是被自己刻意忽略的事。

因为目睹父亲被害,自己与两个弟弟踏上了无归的复仇之路,练了种虽然厉害却极其邪门的功夫,被这功夫所害,现在丹田与心脉都受损,只怕这辈子都不能再妄动真气了。

本来也没什么要紧,自己在这世上仅有的亲人,相依为命的两个弟弟都已经死去,自己本也是不想活了的,没想到从万丈悬崖上落下,竟还是再见了天日。

那像要让人断了气似的咳嗽总算止住的时候,阙嘴角浮起了一抹绝望的笑。

许是他音声太大,房间里又有旁人被他打扰到,却都只是眼神空洞地看了看他,就又各自埋头发自己的呆。

只有那少年似乎有话要对他说却又不甚敢的样子,颤着嘴唇睁着一双含泪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阙忍着心口的丝丝疼痛,尽量用轻柔的声音问那少年道:“小兄弟,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么?”

少年舔舔干裂的嘴唇,眼里的惧意褪去了些,想要朝阙这边靠近,却因为被脚上的铁链阻住,只好放弃,小声道:“一艘……一艘大船里。”

“大船?”阙疑惑,“去哪里的大船?我们又为什么是……”他指了指自己,略显尴尬地清了清嗓子,“为什么是这个样子?”

一提起这个,少年眼里的泪又聚起来,呜咽着道:“我听村里的老人说过,长宁宫的仆人不够了,就会出来抓,被抓进去的人,从来都没有活着出来的。”想到这个,他就悲伤了起来,掉了几滴眼泪才继续道,“这是去长宁宫的船,船上都是他们的人,我们来时都是抵抗的,被他们好顿毒打,特别不听话的,差点就被打死了。”他说着,看了眼身旁蜷成一团睡觉的人,“他们拿走了我们所有的东西,包括衣服,说是怕我们藏匿武器伤害宫主,你说我们哪有那样的能耐?”

阙仔细地想了又想,也没想起江湖上有这样一个门派,更没听说过这么古怪的规矩。不过该不会一直不给衣服穿吧?他皱眉想。

“只有你是被半路带上来的,”少年又道,“船走到第三天的时候你被人拖进来,我听他们说你是他们从渔船上捡到的,他们中有人觉得你活不成,捡来也是白费力,可你还是活过来了。”

渔船?自己为什么在渔船上?他好半天才想起自己落崖后是坠入了水中,被那崖底湍急的流水一冲也不知道冲哪去了,可能是被打渔的人给救了起来。阙伸手按了按不停跳着的太阳穴,问道:“我上船后又过了几天了?”

“五天了。”少年见他点了下头就不说话了,有些着急地追问,“大哥哥,你说我们能活着回去么?”

阙明白这孩子心里也是清楚答案的,可还是想自己能给他希望,一个能字说起来简单,但这般不明情况的随意敷衍未免太不负责,他只好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少年的双眼彻底黯淡了下去。

正当阙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太残忍了的时候,船停了。

头顶上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搬东西的声音,阙敏锐地察觉到,那些个原本漠然的男子也都多多少少变得紧张了起来。

少年回到窗口,努力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个球。

有人说笑着朝这边走来。

虽然真气不能动,丹田虚空,但是阙的听力到底要比旁人好一些,听得清那走近的人所说的话。

来的应该有十来个人,说话的只有当先的两个,其中一人道:“要不是寻教那些个混蛋,我们哪用得着跑那么远去抓人抢东西,这一趟真是辛苦胡老弟你了。”

“郑堂主说的哪里话,”胡老弟殷勤道,“本就是我应该做的。”

“上次的那批一个另令宫主满意的都没有,这次怎么样?”郑堂主问道。

胡老弟嘿嘿一笑,道:“这次虽说数量不多,可还真是有个尤物,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活。走走走,咱们这便瞧瞧去。”

阙眉头皱得更深,看来这脱光了衣服可不是为了不让人藏武器,而是更方便这姓郑的堂主为他们的宫主选人。可如今落到了人家手上,自己的功夫又不顶用,除了认命还能有什么办法?

再死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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