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肝露胆 - 方寸存天地 - 玄玄于书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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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肝露胆

“怎么样,长宁宫那边最近有消息么?”郁子珩背靠着窗站着,脸转向半开半掩的窗口,声音低得几近于无。

房间里月光照不到的阴影处,有个瘦高的年轻男子半低着头站在那里,看不清他相貌如何,连气息都很难感觉得到,也不只是此人天生如此,还是他有意为之。

男子的声音也放得极轻,和郁子珩的比起来有些冷,“孟尧要灭寻教的想法,已经不需要再多说了。需要注意的是,郑耀扬最近离开了长宁宫,人在哪里目前还不清楚。至于尊上……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郁子珩脸上没什么表情,他父亲的事让他失望了这么多年,已经渐渐麻木了。他转过脸来朝阴影里看去,道:“前一阵子有人在寻教各分坛大开杀戒的事,你听说了吧?”

男子低低应了一声。

“我后来派人四处探寻他们的下落,这群人就像从来没存在过一般,半点线索都找不到了。”郁子珩道,“所以我猜测,他们很有何能是受了哪个门派的庇护,被人藏起来了。”

男子接过他的话道:“有意向又有胆量和寻教作对的门派不多,长宁宫恰巧就是一个。教主放心,属下知道该怎么办。”

房里安静了片刻,郁子珩又道:“你怎么样,没人怀疑你的身份吧?”

男子似乎是笑了一下,“没有,孟尧很信任我。在长宁宫待得时间久了,有时候连我自己都觉得我就是那里的人,恐怕寻教内知道我身份的,也都快忘了‘殷海黎’这个名字了吧?”

“嗯,也许,”郁子珩戏谑道,“反正寻教内知道你身份的,加上我也不超过五个人,忘了也是情有可原。”

殷海黎从阴影里走出来,月光打在他英俊却偏冷冽的脸上,让他平添了几分神秘。线条虽然冷硬了些,却挡不住他眼里星点的温柔,他垂着眼眸,轻声道:“文杰……他们都还好么?”

郁子珩张口正要答话,一转念,又想到了别处。按说他们两个每次见面,殷海黎都会这样问上一嘴,他也都回一句“都好”,这会儿却品出了点旁的意思来。殷海黎每次问话时,总要在“文杰”二字后头顿上一顿,像是后边的“他们”都是随口一提,真正想问的只有祝文杰一个人的情况罢了。这些情感郁子珩从前本是不懂,如今却无师自通了,他上下打量了殷海黎两遍,抱臂道:“你被我安□□长宁宫时不过才十二三岁,那么点的年纪你到底是怎么想着去勾搭文杰的?”

殷海黎:“……”

“放心吧,明日我便动身回去,人在我眼皮底下,保管给你照看好了。”郁子珩笑着拍了拍他的肩,“那边要是抽得出身,你也可以时常回来看看。”

殷海黎道:“属下的确时常回去,教主不知道罢了。”

郁子珩:“……”

“孟尧最近常让属下去梅阳城的一家迎君客栈给掌柜的送东西,属下隔几日便要出一次门,”殷海黎道,“不知道教主让调查的事和这事有没有关系,属下会留心。”

郁子珩点了下头,“自己小心。”

两人又简短地说了几句,殷海黎便又如来时那样,神不知鬼不觉地走了。

郁子珩一个人在房里又站了一阵,没有回到床上去睡觉,反而出门走到隔壁,敲响了阙的房门。

阙半点想理他的意思都没有,翻身背对着门,把自己从头到脚裹进了被子里。

郁子珩便直接去推门,被门栓挡住了,他掌中催力,竟将门栓给震了下来,拍开门大步走了进去,直奔阙床前。

阙两条眉毛皱了起来。

郁子珩在他床边坐下,道:“就算先前我相信你在睡着,现在也醒了吧?”

阙睁开眼睛,被子底下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只有自己呼出的热气反扑过来,让他开始觉得呼吸有点不顺畅。

郁子珩将他的被扯下来一点,“适才来了又走的那个人,是寻教的潜夜使,我埋在长宁宫里的一把锋利无比的刀子。”

不只呼吸畅快了,胸口好像都没有那么堵了,阙翻过身来,口不对心地道:“我没问。”

“但我想让你知道。”郁子珩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不过寻教里也没几人知道这事,你不要向任何人提起。”

阙嗯了一声后,两个人便都不再说话。

就那样一坐一趟地相对静默了半天,郁子珩忽然幽幽地叹出一口气来。

阙正在探寻自己的情绪最近特别不稳定的原因,这种忽高忽低起起落落全被郁子珩牵着走的感觉实在是不太妙。想得正投入,便被郁子珩这一声叹息打断了,这才想起房间里除了自己之外还有另一个人。他手撑在床板上,借力坐了起来,“教主,这大半夜的,你要在这儿坐到什么时候?”

郁子珩正心烦,闻言瞪了阙一眼。从前他一直都是一个人,别人有伴还是没有伴,他一点也不关心;如今他心里装了一个阙,再看别人的时候便觉所有人都是成双成对的,只有他自己依旧孤孤单单,连在心上人心里头自己到底占了多大分量都不知道。他承认他或多或少地受了点刺激,也因为白日里的事跟阙怄着一口气,这会儿终是忍不住了。

“教主?”见他不说话,阙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一下。

郁子珩抓住他的手,欺身过来。

阙下意识地向后靠去,对方却越逼越近,直至逼得他背脊贴上了冷冰冰的墙壁。

“阙,”郁子珩将他的那只手按在墙壁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有一件事,我想问你很久了。”

阙在黑暗中迎上他的目光,只觉他眼里好像燃着一簇火苗,快要将这夜都点亮了一样。月光从他背后照过来,让人看不清他的模样,可阙就是毫无缘由地觉得,眼前这人,俊美得一塌糊涂。心跳陡然加快,阙连挣扎都忘了,顺着他的话问下去道:“什么事?”

郁子珩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地盯着阙,生怕错过他一丁点的反应,压低了声音道:“那日单耽和那丫头想要杀我的时候,你为什么要救我?”

阙的脑袋已经迟钝得不会思考了,一时想不起他说的是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发生的什么事。

“为什么,”郁子珩的目光向下移了移,落在了阙薄薄的两片嘴唇上,“连你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

两人贴得极近,郁子珩说话间,温热的气息就洒在阙的脸上,让他有了一种微醺的错觉。

而另一边,问出了问题后,郁子珩反而希望阙不要回答了。他们两个可以就这样一直相对着坐到天亮,也可以……

郁子珩的喉结艰涩地动了一下,很想对着阙的双唇亲吻下去。

然而他到底还是没有那么做,却又不甘心什么好处都捞不到,便放开了阙的手,身体向前一探,把阙一把抱进了怀里。

不同胸膛里的两颗心好像是要拼出个高低上下一样地朝着彼此撞,又好像是融在了一处,跳动的节奏也在互相的引导下,渐而归一。

郁子珩悬着的心忽然就落了地,他想,即使阙什么都不说,那也没关系了。

极具压迫力的视线和气息从面前消失,阙冷静了片刻,总算是找回了自己险些丢了的魂。这个姿势并不是很舒服,还有点尬尴,但阙却莫名地舍不得推开。下颌卡在郁子珩肩头,要一直仰着脖子,阙觉得累,索性微偏了下头,枕在郁子珩肩上。他想起郁子珩的那个问题,暗忖这会儿似乎不是该实话实说的时候,便道:“没想那么多。”

“什么?”郁子珩抱得正满足,自己倒把问了问题的事给忘了。

“反正我没几年好活,早死晚死都是死,多救一条命也不算亏了。”这却又是实话了,阙并不愿在旁人面前提起自己的伤和所剩不多的寿命,但也不知为什么,他觉得这一刻在郁子珩面前,已经没什么好避讳的了。

郁子珩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回答自己的问题,那么“没想那么多”岂不是在说舍命救自己是他下意识的行为?心里仿佛被人灌进了满满一罐子的蜜,郁子珩放开他,向后退开了些,认真道:“阙,我说了一定能找到办法治好你的内伤,你相信我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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