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若悬丝
草草结束了议事,为了不被人拖住,郁子珩飞快闪身从后门离开,几乎用上了轻功。
他捡了个没什么人走动的小路,直奔听雨阁去了――昨晚没去成,心里到底惦念。虽说阙难得主动一回,但打破二人之间僵持关系这种事,还是自己来比较合适。
听雨阁还很安静。
婢子们正在撤早膳换热水,见到郁子珩上楼来,纷纷行礼。
郁子珩看了眼未被动过的膳食,皱眉道:“执令使还未起身?”
“回教主,是。”
“往常过了两三日便该恢复了,今日怎么还没起?”郁子珩低语一句,正要继续往上走,又看到了台阶上放着的一小盘蜜饯,回头看那回话的婢子,“这是谁放在这里的?”
那婢子正是昨日替阙传话的,听问回道:“一早听庞小兄弟说起,是执令使昨晚说过想吃,他送来的。奴婢来回执令使话时便见那蜜饯放在那里了,却不知为何还没动过。”
“我知道了。”郁子珩往楼上走,又指了指蜜饯盘子,“这也收了去吧。”
阙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在说话,却辨认不出他们都说了些什么。他想睁开眼睛,眼皮似有千斤重,努力了半天也不见效果。
前夜发生了什么事,他已经想不起了,不知道为什么连手指都动不了,身体似乎已经不是自己的,毫无知觉。
然后有熟悉的脚步声朝这边靠近了来,拢回了他四散的神智。
“阙,醒了么?”两人的关系尚有几分尴尬,郁子珩倒有些不好意思在他睡觉时直接进到他的卧房里了,只站在隔断外问道。
阙肩头轻轻动了一下,总算睁开了眼睛,眼前却是模糊一片。他又眨了几下眼,却还是什么也看不清。
“阙?”没听到里头有动静,郁子珩又唤了一声。
阙张了张嘴,想出声,又觉喉间一片干涩。他吞了吞口水,血腥气呛得他差点干呕,不由咳了两声。
“还不舒服么?”郁子珩便要往里走,“我进去了。”
“别!”看不清楚什么,却看得到床褥上暗红的一片,一时没能想起的事便都冲上了脑海,阙不及多想,哑着声音脱口而出。
郁子珩便又顿住脚步,听他气息似有不稳,问道:“怎么了?”
阙平复了一下呼吸,道:“教主,我今日还有些不舒服,练功……”他喘了口气,才接着道,“练功能不能,再歇一日?”他想拉过被子将血迹掩盖住,试了又试,却仍是动不了。
他声音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郁子珩心生疑惑,道:“好。”这般说着,转身下了楼。
阙听到他脚步远了,才松了口气。说了这两句话,人竟累得不轻,正要歇歇,那不知何时蛰伏下去的阎王笑竟又毫无征兆地折腾了起来。痛感苏醒,阙找回了身体是自己的感觉,开始觉得麻木是多么难能可贵。
郁子珩从听雨阁上下来,直接上了湖心亭,他想知道,阙到底在隐瞒什么。
纱幔后头,那人伏在床上,似在颤抖不停。他的身体拧成一个奇怪的姿势,仿佛溺水的人在垂死挣扎,拼命想摆脱什么东西一样。
郁子珩眉头皱得更深,纵身直接从亭子上头飞上了听雨阁三层,掀开纱幔进了阙卧房,“阙,你……”
话才出口,他便震住了。
床褥上已经干涸的血迹暗红一片,又有鲜血自阙口中滑下覆在上头,一明一暗,刺得人双目生疼。
阙四肢痉挛一样抽搐着,背脊拱起又落下,每呼吸那么几次,便有一大口血自他唇齿间涌出,眼看着进气多出气少,人便要不成了。
“阙!”郁子珩只觉自己心口像被炸开了一样地疼,冲过去一把将人捞起来抱进怀里,“你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阙神智尚存,却是半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该死!”郁子珩拥着他软得像棉絮般无力的身体,又担心他会被不断上涌的血呛到,只能让他伏在自己手臂上,“刚刚你为什么不说!”
为什么不说?是啊,为什么不说呢,明明昨晚还想着向他求助的……
听着他的呼吸声从急促变得微弱,郁子珩愈发心慌,一边大声叫人去找陈叔,一边向他体内输送内力帮他撑着那一口气。
阎王笑倒像是有意识似的,很是识好歹,不敢反抗郁子珩绵绵不绝的内力,没多久便服帖地龟缩起来了。
郁子珩感觉到阙的身体不再抽动,可情况却并不好。他不敢收功,内力一直在阙心脉附近游走,将那里护住。
陈叔来的时候,也着实被这情形吓了一跳。
郁子珩满面担忧地看过来,像是怕吓坏了怀中人一样轻声道:“陈叔,你快来看看,他……他也不知是怎么了,还在吐血。”
陈叔镇定下来,快步走到床前,打开药箱取出个小瓷瓶,从里头倒出一粒药丸,直接塞进了阙嘴里。
“他可还能吞咽?”郁子珩不放心。
“药自己会化开。”陈叔说着话,两只手却片刻不停地忙着,二十余针扎下去,可算是将阙呕血的情况控制住了。
郁子珩撤了内力,等陈叔收了针,轻轻翻过阙的身体,让他靠在自己胸前。
阙似乎还有意识,睫毛颤了几颤,到底没能睁开眼睛。
“歇着吧,”郁子珩低头在他额角上亲了亲,“有事也不急在这一时。”
阙便不再硬撑,终于不支睡了过去。
郁子珩才要动一动,眼角余光瞥见阙左手上死死抓着什么东西,力道大得手指都变了形,指甲刮在上头,留下了两道扭曲的痕迹。
是那枚叶子形状的令牌。
郁子珩闭了闭眼睛,觉得有一只无形的手把自己的心攥住了,让自己胸闷得透不过气来。
陈叔摇头叹气,费了半天劲才将阙的手指掰开,拿出令牌才看到,他掌心有两处已经被令牌边缘的叶齿形状划破了。
阙这张床已不能睡人了,郁子珩轻手轻脚地将他抱起来,“陈叔,这段时间就先让他住在我那儿,得烦劳您日日往那边跑了。”出了这样的事,不把人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着,郁子珩是难以安心了。
陈叔点头,合起药箱,“这回可棘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