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可归
这简直就是一夕惊变,所有人都被吓得转不过弯来。大臣们焦急地在殿外等候着消息,感叹着这一年多来让人觉得无比匪夷所思。各式流言在御所中飞速地传播着。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想往清凉殿里打探消息,竟是一点门路都没有。
只是陛下和萤宫实在没什么经历去管其他人怎么想了。这场风寒不轻,放在谁身上都颇是难以忍受。东宫殿下在清醒和茫然之中来回沉浮,喂药也不喝,问话也不答。消沉绝望的模样可把朱雀陛下给急坏了。
和他耗了一个下午,萤宫殿下耐心告罄,亲自动手把药给喂了下去。东宫一张小脸被呛得通红,又是泪又是药汁,看得朱雀心疼无比。东宫倔强愤恨地盯着萤殿下看,委屈中藏着的深切悲愤,硬是如何铁石心肠的人看了都会心软。
萤与他对视许久,叹息着软下语气劝说,“不要这样为难自己……”
东宫喉咙里发出一阵呜咽,挣扎着坐起来,一头扎进兄长的怀抱里,嚎啕大哭起来。那种被欺骗时的愤怒;发现真相时的绝望;还有茫然无处可去的委屈,和再无颜面对朱雀和萤的愧疚在这哭声里统统都诉说了出来。
泉本以为母亲的出家是因为怀念先帝,以致对人世再无流连。想到她多次落寞的神采,泉还自责自己并不能为之解忧。
虽然中宫皈依这件事刚开始的时候他难以接受,但后来也觉得不应该如此自私。若是母亲能找到寻求心灵平静的方式,身为子女不该因为自己的缘故而去阻拦吧。
虽然不舍但也慢慢接受了现实,昨晚一路上,东宫还在自责自己无缘无故怀疑兄长和母亲的行为呢。
然而真相比他猜测的更要丑恶。
自己并不是先帝的孩子,若非那二人亲口承认,泉怎么也不愿相信这些。想到先帝对自己的的宠爱与珍视,泉几乎悲愤欲死。他并无这样的资格享受这些,自身的存在就是一个天大的谎言,是罪孽,是中宫此生逃脱不掉的污点。
那张与源氏一模一样的美丽相貌并非是人间美丽的证明,正是让天下人耻笑的罪证啊。
难怪母亲不愿见自己,罪孽的恶果如此鲜活,被日夜折磨后又怎么敢去正视。如果是自己的话,也会想早日摆脱他的吧。
或许,出嫁也并不是为了赎罪。而是因为自己心悦的人被逼害,以为从此再无相见之期,才心灰意冷地遁入空门而去呢。
感情总有偏重,人总是会选择那个觉得更重要的人不是么。那为什么这两个人还能如此冠冕堂皇地打着为了东宫的名义,让他如此愧疚呢。难道他们不知羞耻为何物么?
曾经有多少眷恋与濡慕,多少敬重和钦佩此时就有多少的憎恨与怨怼。原本压抑在心中黑暗负面的情绪终于爆发了出来。
一场春夜的大雨后再无天晴。
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御所的,也不知道自己走后中宫和源氏到底有没有发觉。大雨如幕,黑夜中天地连做一片。何处去何处往,竟是无处可知。
等东宫终于反应过来时,看到的是萤宫皱着的眉头,和朱雀担忧的注视。那一刻他终于哭了起来,只为自己还有归宿而哭了起来。
东宫哭得如此伤怀,萤搂着他,低声在他耳边重复安慰着:“这不是你的错,不要这样为难自己。”
泉此时思绪大乱只一味哭泣,倒是陛下略微诧异地看了萤宫一眼。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把自己折腾成了这个样子?”
面对陛下的质询,东宫咬着下唇很是不愿多说。可那种欺骗别人的情绪已然成为了心病,他又如何愿意欺骗如父如兄的朱雀呢。
但是泉不想让朱雀和萤也厌弃自己。如果他们知道了真相会如何做呢?废除他东宫之位,还是夺走皇子的身份。这些泉都不在乎,怕得是两位兄长用那种厌恶的眼神看自己――就如同现在的他厌恶自己一样。
泉殿下紧闭着双唇,就是不肯说出来。朱雀愈发心焦,但事情不解决是不行的。联想前因后果,他小心地问:“可是与中宫殿下有关?”
东宫身体一颤,愈发抱紧了萤宫的腰,似是怕被抛弃一般。见此陛下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又细细回想了自泉醒来之后的表现,心中觉得不好,可还是试探着问了下去:“……和光也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