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战国Ⅳ·嬴政篇》(3) - 战国 - 华不注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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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战国Ⅳ·嬴政篇》(3)

公子

邯郸城东南的某处里巷,两个八九岁的孩子不知是招惹了什么祸事,逃命似地飞奔。五个男人紧紧追赶在后,他们身着平民服饰,嘴里骂骂咧咧,满脸煞气。  “该死的臭小子!快,别让他们跑了!”为首的男人厉声催促着同行者。他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年纪,独眼,手里拿着一把军队里常用的宽刃青铜剑。

这实在是不太寻常的景象。如果是教训两个调皮捣蛋的童子,根本不至于动用那样的武器。看男人们的面相,一个个凶神恶煞,不免使人担心:他们是否会杀了那两个孩子?

居住在这一片区域的,绝大部分是邯郸的平民。若是往常,听到动静的住民一定会走出屋子,看看发生了何事,也许两个孩子就得救了。然而不幸的是,今日恰逢里巷东头的毛上卿为幼子办百日宴,里长以及整个安平里的住民都被请去做客了。两轨宽的巷道里除了孩子和追击者的脚步声,实在安静得可怕。

孩子的脚程终究比不过成人,双方之间的距离在快速缩短。赵政回头扫了一眼追击者,对身旁的同伴说道:

“阿丹!前面的岔道,分开跑!”他的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但语气冷静,没有一丝慌乱。

燕丹点了点头,他已经习惯了听从赵政的建议。

果然,没过多久前方便出现了岔路。主道的两侧各自分出一条半轨宽的小巷,延伸到居民区的深处。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如游鱼一般各自拐进了一条巷子。

追击者见状,并没有如赵政预想的那样兵分两路。为首的男人举剑朝左边的巷子指了一下,带领所有人朝赵政的方向追去。

呼~呼~呼~

赵政的体力趋于极限,眼见着追击者已经近在咫尺,他不敢有丝毫松懈,咬牙在低矮的土屋间穿梭。

和燕丹分开之后,他意识到对方的目标从一开始就只有他。他很清楚,一旦落入对方手中,等待自己的结局只有死路一条。

自他懂事以来,这样的危险他和母亲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不过这一次,他敏锐地觉得,那些追杀他的人跟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样。

沿着一排土墙根,赵政猫着腰跑过。凭借着对环境的熟悉,他勉强躲避着追击。拐过某个屋角,赵政脚下的土路发出一连串咚咚的木板声,接着又变回了土路的哒哒声。他像是被这突兀的变奏提醒了,猛地停下脚步,转身往回走。

追击者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只要他们拐过屋角,立刻就能将赵政抓个正着。

此时此刻,赵政却像是忘记了即将到来的危险,伸脚踢歪了铺在墙根下的一整块木板。那木板很大,呈方形,长宽约七尺,由十几根条板拼成。灰扑扑的木色,加上粗糙肮脏的表面,咋一看极不起眼。

“小子,这下你逃不掉了,乖乖受死!”

两个男人已经拐过了屋角,与赵政面面相对。双方之间的距离不过一丈有余,彼此都能清楚地看见对方脸上的表情。一边是杀气腾腾,一边是惊慌恐惧,毫无悬念的力量对比。

猎人仿佛是被猎物眼中的恐惧所鼓励,两人同时拔剑朝赵政猛扑过去。赵政转身逃跑,奈何已是穷途末路,眼看着剑尖就要刺穿他单薄的身体。

胡靴重重地踏上木板的声音骤然响起,令人诧异的一幕发生了。两个男人身体瞬间失去了平衡,噗通两声掉入了木板下的大坑,随即响起连绵不绝的咒骂声。

原来,那木板下是一处大粪坑,名曰溷([hun])。民宅之中,厕与畜圈相通,而数家之厕,下方又与同一处溷相通。溷在户外,上方覆盖木板。赵政特意返回将木板踢歪,致使倒霉的追击者踏空掉落。两人吃了满嘴的屎尿,狼狈不堪。

赵政一边往前跑,一边回头欣赏自己的“杰作”。先前的惊慌失措不过是故意示弱,此刻他于不经意间流露出顽童性情——满脸嘲弄的笑意和计谋得逞的快意。

“可恶!”

这时,其余三人也循声赶来,目睹眼前一幕,更加怒不可遏。顾不上粪坑里的同伴,三人径直朝着赵政的方向追了过去。

赵政不慌不忙,朝对方做了一个顽劣的鬼脸,闪身进了一处宅院。

院中无人,几只走地鸡在庭中悠然地踱来踱去。赵政穿庭而过,翻窗进屋,七拐八拐,又从厨房的后门堂堂而出。

邯郸的民居布局大同小异。他自小在邯郸长大,除了赵王居住的宫城,邯郸城的绝大部分地方对他来说俨如自家一般熟悉。

连续穿过几处民宅,身后的追击者早被他甩得不知踪影。赵政见已经脱险,便到厨下找了些水喝,稍作休息之后才从容不迫地从后门离去。

不想他刚跨出门槛,一把明晃晃的利剑赫然横在眼前,锋利的剑尖直指他的心脏。赵政顿住,横眉冷笑,勾起一对桃花目。

持剑男子的手指不可控制地微颤了一下。那孩子的眼睛生得极美,前一刻春意盎然,却在下一个瞬间冰封千里,冷意彻骨。

不该是一个孩子的眼睛……仿佛兽王高卧山岗,藐视众生。

“哼哼哼哼……”斜刺里突然传来刺耳的怪笑声。赵政这才注意到持剑男子的身后,站着一名笑得狂妄的独眼男人。

此人正是五人的首领,浑身凶煞之气,一看便不是什么善茬。刚才他见赵政躲进民居,倒也不着急追击,仅吩咐一名属下跟上去,自己则带着另一名属下绕道前进,在后门处守株待兔。

呵呵,要对付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就像碾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

独眼男人陡然收起笑容,阴沉地将赵政上下打量了一遍。

“秦狗孽种,今日就以你的人头祭奠我赵国无数冤魂!”他扯动嘴角,斜睨着独眼,朝持剑男子使了一个动手的眼色。

国仇家恨,此时不需要再多说一字。手起剑落,誓要血祭长空。

李斯是被一阵怪笑声吸引过去的。他屏息静气,将佩囊内的手弩取出,紧紧攥于手心。循着声音,李斯贴着墙角蹑手蹑脚地靠近宅院,伸出半个脑袋查看动静。

说来也巧,正好被他撞见男子动手的一幕。

不及思考,李斯举起手弩朝男人射去。他不擅械斗,手指摸惯了竹书笔砚,可之前毕竟也在儒家修习六艺。其中射、御两项,是由荀卿的家宰陈章授业。陈章教学素来严厉,叫李斯吃了不少苦头。

如今,那些苦头却也是值得的了。凭借着多年前的基本功,加上手弩性能优良,李斯连续扣动悬刀,数只飞矢接连射出。不出所料地,有三只射空了,好在还有一只深深地没入了持剑男子的背部。

“唔……”男人身形一僵,举起的利剑停在半空。

赵政一时间不知发生了何事,怔怔地望着眼前的男人摇晃数下,扑通倒在地上。

“谁?!”目睹骤变的独眼男人怒喝一声,一边警戒地觑向院外,一边朝赵政伸出胳膊,欲将他推至身前做肉盾。

不想赵政已经看穿了他的意图,猛地蹲下身避开了那只巨钳似的大手。

就在这短暂的一扑一闪间,又一批弩箭破空而来。一只射中了男人的大腿,还有一只射在了右肩上。

青铜剑哐当掉在地上。男人瞪着双目,脸上的肌肉抽搐着,面容变得狰狞扭曲。眨眼的工夫,他便直扑扑地朝着门内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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