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7 章
淡黄色的衣袖顺着桌边滑落而下，露出一截白皙如玉的小臂，腕间十分纤细。卫u放下指间的毛笔，侧身望着一侧高高摞起的奏折，轻叹了口气，秀气的眉宇间略有一丝忧郁，眼底溢满了浓浓的担忧。
“u儿若是累了就起来休息一会，强忍着倦意到耽误时间。”裴言伸手合上了卫u面上的折子。卫u是曾为皇上分担一些朝务，如今全部的事务都压在卫u一人身上，他又如何受得住。
卫u微微摇头，他倒不是厌烦批阅奏折，上一世他阅了数年，如今颇为懒散，适应一段时日也该习惯了。
“我担心父皇的身体。”卫u低下头，眼中有一丝伤痛，“父皇多年来一向健康，未曾有过什么大病，如今病倒的太过突然。”他甚至担心父皇会突然离世，纵然他已有担当的能力，但他仍不想看着疼爱他的父皇离去。
裴言抬手轻抚卫u的指尖，卫u异常担忧的心情他亦感同身受，“皇上早年间身体便不是很好，日日操劳积劳成疾，病情愈加严重了。”皇上硬朗的身体仅仅是表象，如今他心愿已了，松下了最后一口气，身体便突然垮了。
“若父皇不触碰朝事，静心休养有治愈的可能吗？”卫u抬头看向裴言，眼中燃起一丝希望，他虽未年及弱冠，过于年轻但有上一世的阅历，他足以担起大任让父皇完全放下心休养。
裴言微张丹唇，缓缓闭上了，若u儿得知皇上命不久矣，必不能接受。
卫u的心猛然沉了下去，他看着老师的面色便知父皇的情况很不妙了。“老师不必欺瞒我，告诉我实情就好。”他活了两世，不再是年幼的孩子，亦无须老师温声哄着他。
“皇上年轻时经受过巨大的伤痛，接连呕血已伤了肺腑，虽服用了大量汤药，病情渐渐压制，但数年来皇上的身体却被上好的药材渐渐掏空愈加虚弱，如今无论服用何种药材都无法达到良效。”裴言眼中有一丝惋惜，皇上正值中年，身体却虚弱得如年迈之人一般。是药三分毒，又何况皇上服用了数年汤药，虚弱的身体早已无法支撑下去。
“父皇还有多少时日？”卫u用力握住了衣袖边，上一世父皇离世时他未有这般悲痛，而如今他亲身生下了宝宝，愈加体会到为人长辈对子女浓浓的疼爱。
“多则半年。”裴言看着卫u眼底的伤痛缓缓道，半年也只是最好的情况。
“老师医术高明，难道无法医治父皇吗？”卫u按住裴言的掌心，那些庸医治不好他的父皇，可老师也没有一丝办法了。
“皇上心中已无生念，纵然我能医病，却医不了心。”裴言微微摇头，或许皇上想开一些，到能多活些时日，但现在皇上已经放下了，本就起不到成效的汤药更无一丝意义。
“若父皇。”卫u咽下了口中的话，神色有些暗淡，爹爹已离世多年，父皇又如何能打开心结。或许父皇在这十余年都是苦熬过来了，他只为了等待自己渐渐长大，日后好陪伴爹爹。
“u儿，老师答应你定尽全力救治皇上。”裴言不忍看着卫u溢满伤痛的面容，但皇上已病入肺腑，若在坚持下去都极为痛苦。
卫u点点头，他年幼不懂事为关心过父皇的身体，年长后一心扑在老师身上，更不曾在父皇面前进过一丝孝心。如今父皇已病重无多日，他悔悟的确实有些晚了。
卫u用力握紧掌心，指尖深深嵌入白皙的肌肤之中，为何他总是在失去之后才懂得珍惜，当他拥有这一切时，他根本不曾意识到那些又有多珍贵。
裴言伸手将卫u拥入怀中，轻抚他肩边的发丝，“u儿，老师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无论发生何事，他都不会离开u儿。
卫u俯身拥住了裴言的腰身，他们比父皇和爹爹幸福了太多，然未有上一世痛失挚爱的苦痛，他亦不知珍惜身边人。
“老师，您可曾听说过袁茗。”卫u缓缓起身，若他找到爹爹的一些信物，或许能骗父皇活下去。然他空知道一个名字，根本对爹爹毫无一丝了解。
裴言沉思了一阵，微微摇头，“袁茗是何人？”能让u儿知晓的亦不应是平庸之辈。
“他是我爹爹。”卫u努力在脑中幻想着爹爹的身影，但一片空荡荡的，他甚至说出爹爹的姓名都异常陌生，毫无一丝亲切之感。
他对爹爹的面容未有过任何印象，但他隐隐能感觉到爹爹在他儿时偷偷望过他，就如同他隔着窗边凝望着惜儿熟睡的面容一般。
裴言微微愣了一下，面上有一丝凝重，“皇上告诉u儿身世了。”u儿不是皇后诞下，他早就略略猜到了，但他未想到u儿的生父竟然姓袁，依陈家在朝中的势力，必不会放过袁氏一族，或许有关袁茗的一切早就被抹得一干二净，在找寻不到任何痕迹了。
“父皇并没有多说，父皇只是告诉我爹爹的名字，让我去爹爹坟前看看。”卫u忆起父皇惨白的面容愈加担心，或许父皇是心知自己命不久矣才将此事告诉他。
皇祖母必然不允许父皇将爹爹葬在宫中，或许爹爹的坟似在袁家老宅中，但朝中姓袁的多了，他亦不知是哪一家。
“u儿，老师会尽力而为。”裴言看着卫u满含期待的双眼，暗叹了一声，或许u儿会大为失望。
卫u轻握住裴言的指尖，若是可能他想亲自去爹爹曾住过的宅子中看一眼，感受爹爹生活的气息，最好带一些爹爹房间中的事物回来。卫u想得异常美好，然他他却忘了若袁茗的东西尚在，皇上又何必空留在房间中哀伤。
“对不起，让老师陪着我一起悲伤了。”卫u看着裴言略带伤意的双眸，歉意的笑了笑。
“u儿将心事说出来，心中尚好受一些。”裴言微微摇头，可惜他并不能帮到u儿什么。
“以后无论遇到何事，u儿都不可瞒在心间。”裴言开口叮嘱道，若不是他刚才看见卫u眉眼间的一丝伤意，出声询问，u儿或许一直都不会向他提及此事。
裴言轻叹了口气，不知为何他与u儿的关系愈加亲密，然u儿却不曾与幼时一般事事与他提及，总是将心事瞒下，待他耐心询问才肯说出一二。
“我哪里瞒得住老师。”卫u微微笑了笑，他生怕老师得知忧心，故而不愿告知老师，但他无一次能逃过老师的双眼。
卫u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时辰不早了，恐怕老师过一会就该离开了，他伸手示意站在一旁的太监去将小皇子抱过来。近些时日他一直担忧父皇的病情，竟忘了欣儿，想来老师也有好几日没有见到孩子了。
卫u见裴言起身收拾桌边的书卷，误以为他要离开，抬手轻拉住了他的衣袖，“老师，您陪我坐在一会在离开。”
“好。”裴言握住卫u的指尖，温温的笑了，u儿性情不好，他自然要留下来好好陪陪u儿，待u儿心情稍好一些在离开。
太监离开不久便匆匆赶回来了，卫u看见太监身后并没有奶娘的身影，微微蹙了蹙秀眉。
“奶娘上午将小皇子抱去了Z阳宫。”太监走近卫u低声说道。
卫u不悦的挥了挥衣袖，他已经时常去看望表妹了，母后还想怎样，难道真要他夜宿在表妹宫中吗，他根本做不到。
卫u握紧拳头，用力击在坚硬的桌上，他猛然起身走向了紧闭的房门。他本不愿与母后争执，但母后步步紧逼，他实不愿忍受，若在忍气吞声下去，他恐怕就要步上父皇的后尘。
裴言看着卫u眉眼间的一丝怒意，忙起身挡在了卫u身前，“u儿，皇后娘娘喜爱孙儿也是人之常情。”欣儿是皇长孙，卫u的第一个儿子，皇后视如珍宝，必不会将孩子留在u儿身边，裴言早就料到了此事，但他不敢打击u儿，一直未曾提及过此事。
“母后可以疼爱欣儿，但她总不能一直将欣儿留在身边。”卫u侧身避开裴言走上前去，“若我在忍气吞声下去，或许母后就以为我默许了此事，日后想见到孩子更为艰难。”
“u儿，你冷静一些。”裴言拥住卫u的双肩，轻抚他的后背，“若你怒气冲冲的走到Z阳宫中与皇后对峙，更不会有任何结果。”
卫u缓缓放下绷紧的双臂，是他有些鲁莽了。他活了两世却还不知冷静，让老师事事为他操心。
“u儿耐心等等，晚些时候就能见到小皇子了。”裴言温声劝道，他能明白u儿思念孩子的急切之情，然皇后素来强势，u儿越是心生不满冷言冷语，皇后便愈加不会松上一分。
“可老师已经接连几日没有见到欣儿了。”卫u闷闷的说，他不知为何每次他想趁机让老师抱抱欣儿时，欣儿都不在房间中。
“没事，下次再见也无妨。”裴言温和的望着怀中之人，他时时能远望欣儿的身影，然u儿见到惜儿的机会却寥寥无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