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离开与归家
议事厅里，二当家正翘着二郎腿端坐主位，全然不顾自己并没有被推举上寨主之位的事实。见李澜儿过来，立即勾了嘴角，斜着眼睛瞥着她，嗤笑道：“来啦，呵呵！不知李姑娘赚到了多少银两啊？”
“二当家如此心急坐上寨主之位，不怕被人诟病吗？还是说您一直在盼着这一天的到来呢？”李澜儿回以淡淡一笑，站在厅中也不落座，环顾了一下四周，疑惑道：“大当家和四当家呢？他们怎的不在？”
“噢，他们啊，昨晚准备寨主的接任仪式有些累了，估计会迟一些醒来。不如李姑娘直接与我说说，你这造纸生意忙活了如此之久，共赚了多少银两吧！”他放下腿，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手肘分别放在两边的扶手处，十指交叉叠于小腹前，身体后仰，舒坦的靠在椅背上，似笑非笑的扬了扬下巴。
“哼！有二当家如此费尽心机的制造障碍，我的造纸之路不得不坎坷啊！唉！这样算起来，我与二当家相遇的第一日应该就被记恨上了吧？”她冷然一笑，瞥了一眼高高在上的寨主之位：“我猜只要我李澜儿在这山寨里一日，二当家就会不舒坦一日吧？会不会连睡觉都不安稳呢？哎呀，这样一想我这心里突然就敞亮不少了，哎...罪过罪过......”
张小歪那双斜长的凤眼渐渐眯了起来，他一手支着椅子扶手，歪过半边身子，“噗嗤”一声轻笑道：“也难怪，我说这几日怎么睡得如此香甜呢？原来是这个原因啊！看来李姑娘真是不能再留在此处了......”
“李姐姐？你可算回来了！”张小幺清脆的声音猛然响起，下一秒李澜儿的手臂就被人抱住了。“李姐姐，这几天你都去哪了？寨里没有你在，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后面的话是她附到耳边轻声说的，脸上带着狡黠与娇嗔。
如果之前李澜儿没有亲眼看过他们师兄弟几个的所作所为，此时定会因为张小幺的亲昵而感动不已，可惜没有如果。
“呦，李姑娘回来了？正好，快看看大伙最近忙碌的成果如何......”大当家高门大嗓，昂首阔步的走了进来，满脸都是笑意。
坐在寨主之位的张小歪莞尔一笑，缓步走下台阶，来到李澜儿面前，一脸邪魅的道：“这回明白了吧？其实我是活的最真的那一个！”
李澜儿状似不经意的将手臂从张小幺怀里抽了出来，把放在地上的油布袋子打开，拿出那一大摞米白色的纸张，放到了一旁的小几上。“这些就是造好的纸，请二当家过目，至于这纸是否能够带来巨大的效益，我相信以二当家的眼力必定能够明了。”
“哇，李姐姐，原来这就是你之前说的纸啊？我可不可以写几个字试一试？”张小幺欣喜的跑上前，拿起一张纸举到阳光中细看，口中忍不住连连称赞。
李澜儿没有扭头看她，总觉得这些话很假，语气着实夸张，一切对于此时的她来说都无比讽刺。
“我去拿笔墨！”大当家似乎发现了李澜儿的不快，连忙给自己找了个活计，快步出了大厅。
很快他便拿着笔墨回来了，放到对面的小几上，对着李澜儿道：“李姑娘，还是你来写吧，你的字漂亮！”他一脸讨好的笑，伸手递过毛笔。
“对，李姐姐来写，我来研磨！”张小幺也快步上前，拿起一旁的墨块儿，放到砚台中间认真磨了起来。
随后阿呆也走了进来，之前他已经在厅外看了好一会儿了，屋里的一切让他既熟悉又陌生。这些时日他正在追查給师父下毒之人的下落，隐约有了些眉目，他实在舍不得放弃，等回来时才发现自己的师兄妹私底下带着众人又做了一单‘大买卖’。对于这些利益熏心的人，他不想品评，只是为李澜儿感到不值。
“风絮飘残已化萍，泥莲刚倩藕丝萦。珍重别拈香一瓣，记前生。人到情多情转薄，而今真个悔多情。又到断肠回首处，泪偷零。”张小幺默默地念完，有些似懂非懂的看向李澜儿，见对方表情如常，并没有任何异样，这才好过许多。
张小歪见她写完，缓步上前，捏起那张纸，放到眼前细看，先是不屑，后又凝重，再后便是怔楞。
“既然几位当家都看过这纸，见过上面有字的样子，我李澜儿也到离开的时候了。道不同不相为谋，感念狼王寨收留之恩，以后若有用到我的地方，尽可寻我，必尽绵薄之力！告辞！”她一拱手，再次看了屋中四人一眼，轻移莲步走了出去。
阿呆随后跟上，比划道：“我送你！二师兄所说的你家位置，我知晓。”
李澜儿想了想，自己如今确实无处可去，既然有三当家跟着，那就回家吧，万一原身的家人正盼星星盼月亮的等着女儿回去呢，也算全了占人家身体的恩情。
出了狼王寨，看到下山路上已经成功移栽的竹子构成的**阵，心中不禁五味杂陈，有这个阵的保护，狼王寨这里外人应该是去不了了吧。
诶？竹子！“阿呆，我还不能走，得砍些竹子才行！”她猛然顿住脚步，看着竹林道。
阿呆点点头，抽出身后长剑，“嗖嗖嗖”一顿砍削，竹子很快就倒了一片。
“够了吗？”他问。
“呃......足够了！谢谢！”李澜儿惊讶的张着嘴，迟疑的点了点头，刚要弯身抱起竹子，就被阿呆抢了过去。
就这样，两人来到江边，李澜儿刚要开始扎竹排，就见本该隐在水下的洞口在江水冲击下一恍一恍的显露了出来，若隐若现。她心中欢喜，想加快速度做竹排，却看到一个身着白衣的瘦削身影渐渐从洞口游了出来。他拼了命的划水，虽然一次次被浪头击退，但依旧努力的向前游去。许久，那人终于上了对岸，没做停留，快速的离开了。
他走了，就那样不告而别的离开了。
见她突然往大路走去，再不理那些竹子，阿呆有些纳闷的问道：“这竹子你打算怎么用？”
“不要了！”李澜儿没有回头，心中空落落的，像是被人挖去一大块般。
走了两日，终于到了二当家曾说过的那户人家。白墙灰瓦，高门大户，并不是李澜儿心里猜想的那种山村里的茅屋草舍。
“咚咚咚”敲了几下门，又等了好一会儿，院子里渐渐传来了脚步声。高大的黑漆木门缓缓打开，里面走出一位身着黎色广袖长衫的年轻男子，白玉簪束发，一双浓眉下略显狭长的眼睛带着探究的看向李澜儿。
突然那双眼睛陡然睁大：“妹妹！你......你没死？你你......”
对方的激动神色骗不了人，看来他们应该是相识的。阿呆缓缓隐入阴暗处，将心放下去不少。
“您是？”李澜儿有些迷茫，微微蹙眉。
男子怔楞了一下，转而又有些心疼的伸手去拉她：“妹子，你不记得了吗？我是你哥李嵘海啊！”
李澜儿下意识躲了躲，扭头看了看来路，没有见到阿呆的身影，迟疑着走进了院落。她一路走一路瞧，这才发现外面看着恢弘大气的院落，里面早已颓败不堪，干枯的花草蔫哒哒垂在角落，桃花翁早已干涸，里面的荷叶不知已死了几个年头，空地上都是碎瓦和垃圾之类的物事。石板铺就的甬道，缝隙里长满了或枯黄或嫩绿的杂草，有的地方还冒出了蘑菇。
院子倒是不少，前前后后竟有三进，左右还各有一个跨院，可惜门扇歪斜，窗棂落灰腐朽，甚至有的屋舍外墙已经开始坍塌，有的用粗木支撑着还勉强能用。
“娘，娘啊，您快看看是谁回来了！澜儿，是澜儿啊！”李嵘海一边高声叫着，一边大步向内院跑去。李澜儿也快步跟上。
后院正房东屋，隐隐传出个苍老的声音：“谁？海啊，你说谁回来了？”
“娘，澜儿，是澜儿啊！小妹回来了！”李嵘海此时已经进了堂屋，顾不得回头看李澜儿是否跟上，掀开帘子便走了进去。
此时西厢屋门里侧站了一人，偷眼看向走进院中的那抹倩影，心中不知是惊惧还是欣喜，一时间脚上像灌了铅，死活挪不动步子。
“澜儿？呜......真是娘的澜儿吗？”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杵着摩挲的油亮亮的拐杖，蹒跚着步子不顾李嵘海的阻拦向外走来。
行至堂屋门前，与李澜儿四目相对，瞬间眼泪就落了下来。颤抖着略有些干瘪的双唇，缓缓吐出几个字：“你这不孝的丫头，怎的如此伤娘的心......”
李澜儿虽然从未见过这老妇人，但不知为何，眼中却也有了泪，渐渐模糊了视线。
“妹子，你可知咱娘因为你的离开，哭了多久，提起这事还真是你不孝了！”李嵘海一边搀扶着老娘，一边埋怨道。
老妇人一把拉住李澜儿的手，摩挲着斥道：“不管遇到何事，都有娘和你哥在呢，怎能想不开离家？娘这些时日，总在梦里与你爹说道，要他在天之灵保佑你能平安归来，切不可做那傻事！唉！如
今看来你爹这人还是靠谱的，也是真心挂念你这不孝的丫头......”老人絮絮叨叨说着，手上的拐杖却举了起来，照着李澜儿的身上就挥了下去。
脑中一片混乱的李澜儿没等反应，就被狠狠地打了好几下，疼的她暗自咬牙，皱紧了眉头。
李嵘海见了，沉声道：“妹子，你可不要怨咱娘，打疼了你也得忍着，这些时日我和你嫂子可没少出去寻你，要不是我们死劲拦着，咱娘也就要出去寻了。娘如今这么大岁数了，还要出去寻你，你忍心吗？以后可断不许这样了，听到了没有？”他的表情陡然严肃，很像个哥哥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