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人命
“唉,如今寨里虽然忙碌,但总觉得少了之前的气势,人心涣散不少......”胡三儿一仰脖儿,将一粒花生米丢进嘴里,略显沮丧地说道。
“嘿,胡哥,话可不能乱说!现在有李姑娘带着咱们大伙发财,走的又是平安的路子,有啥不好的?”小南子闻言缩了缩脖子,颜色郑重的立即反驳。
“切,胡哥也就是随口说说而已,你还竟当真了,真是的!”小谷侧脸,与胡三儿对视一眼,微微摇了摇头。
“嗐,随便唠唠,喝酒喝酒!”胡三儿心中暗笑,话不是重点,酒才是。
三人边吃边喝,小半个时辰过后,均已醉得东倒西歪,小南子干脆昏睡得不省人事了。酒量不错的小谷也抱着坛子,一个劲儿的高谈阔论,声音时断时续,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
胡三儿眼见着火候儿差不多了,一把扛起歪倒一旁的小南子,咬了咬牙,大步冲着沤麻池子走去。扬手掀开上面的木头盖板,将人猛的丢进去,看也不看,直接又将盖子放了回去,整个过程只几息之间,动作干净利落。
这几日,李澜儿夜半总要起来跑去后山,带着一大包用油布袋子装好的东西跳入深潭,临近天明再由阿呆从崖上将她拉上来,今夜依旧是如此。之前总怕油布袋子防水性能不够,所以一直没敢尝试将所需的石灰石带过去。刚好傍晚阿呆又偷偷给她带了两个回来,想着三个袋子套在一处,重叠着用应该会把握大些,李澜儿这才蹑手蹑脚的跑到二进院子来装石灰石。
不曾想装石头的过程中,冷不丁扫了一眼沤麻池子,恍惚间竟瞧见一抹衣角露在了盖子外面。“啊?”她惊诧出声,又慌忙捂了嘴,左右看了看四周,这才发现负责看守的小南子不见了踪影。
虽然害怕,甚至震惊,但人命大过天,她还是壮着胆子掀开了池盖。里面果然躺着一人,仔细一看,正是小南子。她伸手去拍露在池水上的人脸,没有丝毫反应。
正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突然后背被人轻拍了下,吓得她猛的一哆嗦,双手下意识一缩,身体倒退间险些摔倒。没了支撑的池盖再次落下,盖住了沤麻池里的人影。
等看清来人是谁,李澜儿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抬手指着面前的池子一脸急切,嘴唇颤了几颤就是说不出话来。阿呆见此,微皱了眉头,疑惑地掀开盖子,看到里面场景也是一惊,伸手先是探了探鼻息,紧接着一把掀开盖子,将小南子猛的从池里扥了出来,拎着腰带大步向后院走去。
李澜儿见状,连忙将池盖盖好,抓起装好石灰石的油布袋儿,小跑着追了上去。
刚一进后院,她立即提醒道:“去后山,得先把他身上的池水清洗干净,否则皮肤会被烧伤。幸亏是反应过后的......”
次日清晨,李澜儿因为缺觉缺的厉害,日头升得老高也没有起床。恍惚间听得院子里吵吵嚷嚷,格外热闹,还以为是自己做梦了,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砰砰砰”猛烈的敲门声便响了起来。
“李姑娘,李姑娘大事不好了!”
“嗐,什么李姑娘?这女人就是个扫把星,自打她来了,咱们山寨就接连出事儿......”
“胡三儿,你别在这满嘴喷粪,胡乱造谣,那些事情跟人家李姑娘有什么干系?一个大老爷们儿如此歪曲事实,也不觉脸红。要是没有人家李姑娘,咱们寨里的兄弟早就中毒而亡了,哪还有你今日大放厥词的机会?”
“苦根儿,你算老几?仗着年岁大想跟我这儿谈资论辈?我呸!也不撒泡年照照自己是什么货色。”
“苦老哥,别理他,讲江湖道义的自然明白你话里的意思,只有忘恩负义,恩将仇报之人才会如此!”
“就是!”
“别理他!”
“呦,胡哥,你看看这群软骨头的家伙,还真是够给咱们爷们儿丢脸的,竟以一个女人为尊,啧啧......”
门外吵嚷的声音越发大了,李澜儿实在睡不下去,只得翻身坐起,摇了摇昏沉的头,用疲惫的声音问道:“外面是怎么了,吵得如此热闹?”
听到屋中有人说话,苦根儿立即应声:“李姑娘,麻烦您快点出来看看吧!四当家的和几位兄弟都不见了,大伙正等着您帮忙想办法呐!”
“都不见了......什么时候的事?”她用力揉了揉略显干涩的双眼,穿衣下床,将长发简单梳理一下,快步走到门边。
“吱呀”一声,木门打开,李澜儿就见眼前都是人影,有愤怒的,有惊喜的,有企盼的,有焦急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看着她。空气静止了一瞬过后,吵嚷声再次响了起来,而且比之刚才更加真切。
“李姑娘,您看眼下咱们该怎么办?大伙都无心干活儿,实在担心寨里的兄弟和几位当家的安危。”为首的苦根儿眉头紧锁,满脸担忧。
“大当家呢?他知道此事吗?”李澜儿不觉纳闷儿,自己虽说在寨里住了一段时日,与这些人相处间也熟悉不少,甚至有不少人开始对待她像对待几位当家的似的尊敬起来,可也远没到遇事不去问当家的却来向她这个外人讨主意的地步啊!
“大当家一早听到消息就带着十几个兄弟出寨了,直到现在也没有回来!”苦根儿迅速为她解了疑惑。
“嗯?那三当家呢?”她扫了一眼阿呆所处的屋子,问道。
“不知,我们叫了很久的门也没见他出来。”
“嗯......”李澜儿脑子中飞快猜想着那些人的行踪,和可能遇到的危险。什么事情能让人一去不复返?甚至连报个信儿的时间都没有?可不管原因如何,眼下她能做的事也只有安定人心,稳住大伙这一样儿。“这样吧,你们几个拿着木锨铁楸跟我去山寨外面的路上栽竹子,把上山的路掩藏好。其余的人......照旧干活儿!”
“凭什么呀?当家的和兄弟们都不在,我们怎么可能不管不顾的继续干活?”胡三首先就嚷了起来,一脸怒容,紧接着又有几个人附和出声。
李澜儿皱眉,冷冷的看着他们:“不干活儿,你们要干嘛?你们能干嘛?是问几位难道自负功夫强于寨里的四位当家?还是智谋高于他们?”话音一落,除了刚刚被点到的几人留了下来,其余人等纷纷散开准备干活去了。
“哎,哎,都别走啊?难道你们都不关心当家的安危了不成?”胡三慌忙拦阻。
苦根儿瞥了他一眼,低声道:“你胡三儿有办法?”
“哼,我有没有办法不重要,最起码咱们得先找人不是?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只一味的傻干活儿吧?”胡三儿轻哼一声,撇了撇嘴。
“找人?你是想让大伙一个一个都跑出寨子找人,然后等当家的回来见到空空如也的寨子吗?”李澜儿剜了他一眼,迈步带人向前院走去。
恨得胡三儿一阵牙痒,眼前的女人简直太嚣张了,不好好搓搓的她的锐气,实在难以平心头怒气。
“走,咱们先在寨里找找,然后再出去寻,我就不信几个大活人就这样跑没影儿了!”他愤愤的在院子里四处翻找,寻到二进院的时候,口中不觉嘟囔起来:“诶,你们昨晚见到小南子着么?”
“没有,这小子不是被李姑娘派去看守什么池子去了吗?怎么,你们都没瞧见?”其中一人回道。
“没有,看池子?池子有什么好看的?”另一人说着说着就走到了沤麻池的旁边,伸手想要去掀那盖子,胡三儿眼睛余光瞥见,心中顿时暗喜起来。
“哎,别乱碰,李姑娘早就言明,这池里的东西不能碰,会灼伤人的!”吓得摸向盖子的那人立即缩了手。
胡三儿立马就不乐意了,几步上前,猛的掀开木盖,大声道:“又是李姑娘,她又不是寨主,凭啥大伙都要听她的呀?难道她一个女人还能比得过男子不成?真是笑话!”木盖子“咣当”掉落在地,沤麻池里的景象显露出来。
枯黄软烂的碎竹浸在隐隐散发着刺鼻味道的池水里,并没有什么异样。胡三瞪着池水愣了好一会儿,实在想不通本该泡在里面的尸首到底哪里去了?“快去,拿跟粗竹子来,这里面好像有东西!”
他的话令身后的几人均有些不解,有东西?有什么东西?这池子里面不都是东西吗?一对烂竹子而已,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胡三儿见无人理他,立即扭头,恨恨的道:“还不快点儿,人命关天的大事,还敢耽搁?”
“啊?”几人这才有了回应,争抢着跑去拿竹子。
不一会儿,就有个小伙子当先扛个手腕儿粗的竹子跑了回来。
“快给我!”胡三儿显得很焦燥,他也是急于求证池里的情况。刚刚琢磨着会不会是池里的石头将人烫熟后烂没了,毕竟这里面比之自己昨日接触的石头和水要多得多,万一真的化成了骨头,还真不好辨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