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九话 宜兰郡主
小王爷来送喜服的这一日,准新娘子正在房里被两个丫头摆弄着,筹备着几日后的大婚妆容,而小王爷与云舒在院外坐着,两人没聊一会,便听房里传来杀猪般的声音“――啊――”绕梁三月,直入云霄。
李承序回头看了一眼,甚为惊悚:“至于嘛!穿个耳洞而已,她叫的比开苞的女人还恐怖!”又冲房里玩笑道:“亲亲,你小点声,不知道的以为我现在就跟你洞房了呢!”
云舒横他一眼,“你能别在莲生面前说这种话题吗?”
李承序道:“我不说,你来说吗?你脸皮那么薄,那种香艳的事你说的出口?!”
云舒清癯的脸闪过局促:“不用说,我日后自然会教她!”
李承序打量着他,半晌极不相信的摇头:“你怎么教?你自己都没有经验,你还是个雏呢!”
“啊呀呀呀呀呀――”一声绵长而悠远喊叫,小王爷销魂地飞过墙院。
云翎穿过耳洞后,发现院子多了一位少女。那少女不过十四五岁,穿戴打扮很是金贵,皮肤白皙,柳眉杏眼,容貌俏丽如三春桃花,美归美已,眸子里却含了丝倨傲。
李承序将头凑近云翎耳边,道:“这是李宜兰,老头子的四女儿,封号宜兰郡主。”
他这话颇绕了绕圈子,云翎想了想,明白过来:“她是你四妹?”
李承序道:“少来,我和她关系可不好,什么姐姐妹妹的,我平日里就喊她名字。”
云翎道:“那她来做什么?”
李承序道:“哼,多半是同王府里的人一样,好奇想来看看,这世间有哪个胆大的女人敢嫁给我这红眼的怪物?”
云翎默了默,她晓得世人将他的红眼当做异类,却没想到连骨肉至亲,也同样凉薄。
李承序没留意到云翎的脸色,不悦地看着李宜兰,“看够了就快走,不然你不怕小侯爷趁着你不在,被其她狐媚子勾走?”
李宜兰被一举戳中心事,脸红道:“你!”
云翎迅速打圆场,将话题一转,向云舒道:“哥,我的事颜世伯跟颜惜知道吗?记得叫他们封红包啊!颜惜这家伙这么有钱,不宰他我会抱憾终身!”
她话刚落,袖子便被一只手拉住,那手的主人一改之前的高傲,急不可耐地问:“你认识颜惜?”
云翎点头。
“很熟?”
云翎想着也认识了十几年,于是再次点头。
李宜兰眸中掠过不安,似拷问一般:“你们什么关系?”
云翎总结,“发小,哥们,世交。”
李宜兰松了一口气:“那你应该知道他的很多事情咯?”
云翎想了想,颜惜的事情大半她都是知道的,于是点点头。
李宜兰翻脸比翻书还快,一霎变为无比的亲热,她亲昵牵住了云翎的手,道:“好嫂子,我们姐两屋内详谈!”
李承序云舒:“……”
接下来一整个下午的时间,云翎都被宜兰郡主缠住。
宜兰郡主不厌其烦的询问了N多的问题,当然,话题永远只有一个――颜惜。
例如,颜惜生辰什么时候,颜惜喜欢的颜色,喜欢的菜肴,喜欢的诗词,初恋对象……恨不得连颜惜平日里穿的里衣颜色都要问清。
无数次问答中,云翎头一次发现其实她挺了解颜惜。起码小郡主的问题她都答得上。不过那个初恋对象她搞不明白,因为颜惜的夫人们太多,她不清楚到底谁才是颜惜的初恋。
不过让她惊讶的是,小郡主在听到颜惜有十九房夫人时,淡然的不像话,平静的像自家男人养了一群小鸡小鸭而已。云翎惊讶于她宽大的胸襟,“你真的不介意他有这么多美人吗?”
“有什么好介意?”小郡主慢条斯理品了口香茗,“等本郡主嫁过去,自然将她们全杀了。”
云翎无言退后一步,心想小郡主跟小王爷这对兄妹在某方面还是十分相似的,譬如杀人就如杀鸡那么简单。
云翎在心里无声默哀,旋即换了个话头:“小郡主,你怎么认识他的,为什么喜欢他?”
李宜兰默了默,腮上漾起一片飞霞,忆起第一次邂逅的画面。
那一日是深秋时节,细雨潇潇,木槿亭外花色如殷。她捧着一卷诗书自木槿亭外经过,脑中回想着书中的几句词。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别离苦,是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为谁去……
她不过刚及笄,纵然觉得这些描绘爱情的字眼美好,却从未有过真正的感触。混混沌沌到了十五岁,最近听到庶母们间的只言片语,似乎是她父王有意将她许配给一位姓颜的小侯爷。父亲的旨令,她自然不会违抗,但对于自己近乎一片空白的感情经历,还是十分懊恼。
多么遗憾,有生之年,她还没有喜欢过一个人,便要匆忙嫁给另一个素未谋面的男子。
她沮丧地踢踢身畔的树,抬头却瞥见木槿亭中,一人正长身玉立伫在那里。
她毫不客气脱口而出:“喂,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姹紫嫣红的木槿花海中,那男子玉扇碧衣,墨发薄裘凭栏而立,闻言他转过头来,眉目如玉,浅笑生春。
“喜欢就是――”他遥望着远方,深邃的眸子如春水荡漾,轻声道:“再也没有一个人,你见到她微笑,会弯起唇角,见到她落泪,欲以身代。”
他到底说了什么她没听明朗,那一霎她只看到他的笑,宛若四月的和煦微风。周身一切都似泼墨的丹青画卷般,被清水缓缓渲染开来,画里湛蓝澄澈的天空,萋萋苍翠的芳草,朱红碧绿的亭榭,一线金黄琉璃顶的琼楼玉宇,缓缓逐一褪色,视线里能见到的,唯余他清雅绝伦的脸,他挺拔若青荷的身姿,他拂面杨柳风般的笑意……
她讷讷瞧着他,只觉得这天大地大的世间,这斑驳陆离的光影岁月,骤然岑寂下来,静得听见木槿花怒放的声响,听见落叶打着旋儿回归宿命,听得见秋风拂过屋檐翘角的梵唱,那样奇异的光景里,她听到自己的心跳,清晰而分明,扑通,扑通,扑通……
她很快打听到他的名字。
颜惜,他叫颜惜。
越潮颜惜,玉扇碧衣。
颜惜。她微微张开唇角,呵气如兰,如吟诵般吐出他的名字,这一刻竟是从未有过的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