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怨一场(下)
幸福,就是离若无比奢望的小时候,有爹娘的疼爱,有姐姐的照顾,不用每天过的提心吊胆,担惊受怕,不再有虐待,也不会有伤害,
幸福,我想她已经不会再有期待,这世间,众生皆苦,每个人都有自己难以言说的痛楚,正如,你可以看到我经常肆意的笑,却不知我悄悄掩盖了悲与苦。
世事难料,命运是条波折曲线,总在不停游离,你永远都不知道下一秒将会发生什么,
同样,你永远也不知道,下一秒,你身边的人,将会以一种什么样的身份出现,
就像我的奶奶云枝桃,她是我跟离若的奶奶,是北岸远(落无言)弃离的夫人,是丢丢的姥姥。
在我看来,这个慈祥的夫人,她一直对我很好,可她却漠视离若,丢弃了仍有一线生机的丢丢。
现在,我该怎样评价我的奶奶呢,我要由此而鄙视她么,可是,她是爱我至深的奶奶啊,
丢丢的离去对我打击很大,那个炎热夏日的清晨,我身上虚滚着汗,顷刻间便把衣裳浇了个湿透,从头到脚,如同大雨落。
我仿佛看见弱小的丢丢,跟离若年纪一般大小的丢丢,却比离若矮了整整一头,
她受了很重的伤,被离若折磨的不成样子,残阳衬得周边草木一派昏黄,她气息奄奄的躺在路旁,
她说,姐姐啊,我都快死了,你怎么还不来看我?
丢丢,如果你知道,你从小到大深深要复仇的对象是姐姐的娘,废去你武功的人是姐姐的妹妹,而最后在紧要关头抛弃你的人是姐姐的奶奶,
丢丢,你还会认我这个姐姐吗……
姐姐啊,丢丢,姐姐真后悔那天在洞中对你说的话,姐姐更后悔不该将孔雀的玉佩留给你,姐姐宁愿你平平安安的活着,只要你活着……
丢丢,是姐姐不好,如果真有来生,让姐姐好好照顾你,你说,可好……
活着,丢丢,如果可以,姐姐愿意用自己的命把你赎回来……
想到这里,我浑身冷的发紧,接着胸腔一热,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
“姐,你怎么啦,你要不要紧啊”,见我吐血,离若赶紧哭着上前搀扶住我,声音很大,一屋子宫女丫头都惊了过来,就连一向胆小的翠儿都机灵过来,跑着出去要叫太医。
“不用了”,我用力一把将离若推出好远,如果小时候我对她一直有愧疚,那么现在,我想,纵然我们无法做不到两清,但,有些事,终究无法原谅,
就像她无法原谅我对她的小时候一样。
兴许,上辈子我跟离若是一对冤家,今生,我们的恩恩怨怨,就这样吧,
我冷冷的转身离开,离若在我身后哭的越发大声起来,她说,
“姐,你不要这样”,
时至今日,我从未见过她如此悲哀,仿佛在提前为我哭丧一般,甚至,就连大白也从一侧的卧毯上起身目送我离开,大白跟我的关系淡漠许久,我不怪它,
毕竟,离若一直擅长跟各种小动物打交道,对每个动物都很好,这点我一直都知道。
“不用这么难过,我一时还死不了”,我一手紧紧拽着沾血的帕子,另一手使劲掐着大腿一侧,我不知道我的力气还可以撑多久,只求能顺利到达孔雀府上就好,
孔雀,他是目前,我唯一可以信赖依靠的人。
“姐,你是不是以为我希望你死”?我刚迈到大门口,远远听到离若说到这里,还是猛的停住了,
是啊,如果我死了,她过去的那些不堪是不是也便告结了,这个世界,再也没有谁见证了她的过去,那些对她幼小心灵造成伤害的人,除了我跟奶奶,再也没有旁人了,
有那么一刻,我甚至因我的离去而暗自高兴,只要她幸福就好,现在的我,居然这么伟大,我都快被自己感动了。
“从未想过”。我冷冷道了声,盛夏,天晴的真好,淡淡的云烟偶尔从明净的天边浮过,它们轻飘飘的,像丢丢轻飘飘离去的身影,我的世界,丢丢远去了,离若跟北狐川也一起消失不见了,
这世界留给我的还有什么呢,空空。
再抬头看天时,何时天竟然没有颜色,远处宫墙低垂的红色琉璃屋檐,屋檐下方的绿茵上,几只红色的蜻蜓嬉戏着,它们欢快的飞的很低,
走吧,远去吧,这个地方,我想,我再也不会来了……
“姐”,
离若踩着高靴,突然蹭蹭蹭的追出来,猛的拦腰在身后抱住我,她说,
“姐,是我错了,小时候我不该因为恨你而偷偷替换掉娘留给你的种子,你知道吗,当我从娘的口中得知你也得了遗传病时,我真的很愧疚,我整日不敢见你,怕看见你痛苦的样子,我天天去太医府给你找药,甚至求父皇派人将娘的老家仙草坞又搜寻了个遍,只恨不得掘地三尺,再还一颗菩提种子给你,
姐,你知道吗,我有多恨自己将那颗菩提种子全给了娘,而没有留下来一部分给你,哪怕是一点点也好啊”,
离若边哭边流泪,鼻涕眼泪混着我的虚汗,沾了一后背,原来,她也做了那么多,我有些感动,心里的天平开始摇晃,但,或许,我终究无法忍受她落在我后背上的鼻涕,
“妹妹,我从未因此而怪过你”,我的嗓子仿佛哑了,说出的话只能压低了声音,也或许是我胸腔里根本使不出多少力气来发声,不能说话,我觉得简直是件要命的事情!
“姐,你还是再怪我”,我将离若无力扣在我腰间的手拂去,她哭的越发汹涌,像个被抛弃的孩子,我于心不忍,只好转身过去,看着她红肿的眼睛,
我说,
“妹妹,生死对我来说原本就是一件无所谓的事情,你也不要因此难过,你还小,还有娘,白川哥哥是个好男人,你选择他没有错,你们在一起也挺般配的,小时候那些亏欠过你的,长大后,一定都会还回来的,你一定会很幸福的”……
收到这里,我还是忍不住抹了把眼泪,我看见离若猛的还是怔了一下,然后我抽了几下鼻涕,继续,
“现在,我只是生气,你为什么要那样对丢丢,她跟你一样只是个孩子,你那样过分的对她,不觉得自己残忍吗,你说你最后发善心替她善后,可是,若不是你伤她那么重在先,她至于死吗”?
我说到这里,离若终于不哭了,而是睁大了眼睛不相信似得看着我,她的一张小脸因为哭的过很,有些红肿起来,我看着虽有些不忍,但一腔愤怒终究还是无法克制住,
“你有什么权利,去剥落她人的生死,又发自什么样的理由,要去废一个人的武功,你知道对练武之人最大的耻辱是什么,你怎么可以这样”!
我一步步逼视离若的眼睛,直到她睁圆的眼睛里,闪着的光芒一点点黯淡下去,像蓝色的天幕瞬间蒙尘,
她忍着泪,连连摇头,说,
“姐,你问我为什么要对她这样,我能说是我妒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