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很多事似乎转念想,或者不去想,它又变得风淡云轻。
回京后,刘河带着母亲离开了甄军的房子,在闹市的类似贫民窟的地方找了个住所,还找了份简单的工作。
妹妹已经彻底与他失去联系,本是故意彼此都不再联络,即使依然在经济上有所来往,也似不再相干,电话往往都是打给母亲的,兄妹之间没有过一句对话,忙碌成了习以为常的借口,单纯的母亲也难以察觉这种疏远。
日子过得怅惘如水,唯独母亲整天凝望电视屏幕上的女儿开怀大笑,也渐渐不去追究为何孩子不常回来看望。
实际上不需要电话的联络,刘河也很清楚妹妹的情况,新闻还是八卦,常常能看见,报道的详细得一个发饰都能分辨。
偶尔手机里还会有高子寒默默的问候,一不留神,时间就走去了三个多月。
又是三个月,刘河在阳台上望着云朵的形状,都能清晰感觉时节的变化,过了年的北京,依然冷得令人发抖,只不过多了散漫的空凉。
对了,过年,这是头一年和没有刘家的人一起过的年,原以为会多么浓烈兴奋,却当年夜饭的圆桌上一副碗筷和座椅有意回避的空荡时,刘河才知道笑合着泪是什么感觉,当然,那个除夕夜他没哭,只是感觉比哭更哀伤罢了。
电视台有节目脱不了身!电话里,母亲被妹妹的三言两语哄去睡了,刘河收拾了碗筷,独自在房间对着凝满水汽的窗户久久感慨了一番,妹妹的表达能力越发有说服力了,就像谎言协同哄骗让任何一句话都变得动听且真实。
可他有什么资格去指正呢?对母亲来说,那才是最美言语,也是最好的,于他和妹妹还有母亲都是最好的。
有时候,刘河也使劲投入在工作中,那一刻他会觉得似乎忘却了什么,只不过一停下来就又觉得忧心忡忡了,他也会错觉的以为在亲人面前什么都可以和好如初,就像小时候跟母亲吵架后赌气跑出去后回来,过了几天仿佛什么都愈合了,甚至不记得发生过什么。
于是抱着侥幸,刘河给妹妹发了短信,表明已经跟那个男人不再往来,已经过上了正常的生活。可那短信就跟丢进海底的石子一样,从来没回应。
即使冷得手脚麻木,北京依然阳光直射,强光让人睁不开眼睛,却一点温度都没有,同事说这就像冰箱里的灯,有光没有温度。
周末是最闲的日子,刘河常常把椅子搬到阳台坐着发呆,透过冷空气去看那蓝色天空里白得惨淡的云。思绪跟着云飘荡着,母亲也不再无用的劝,只是把最厚的羽绒服裹在他身上。长久下来,就成了习惯。
也许他在等待吧,等待被原谅的那天。
“啊,小云又上电视了,快来看啊,儿子。”
母亲对着电视机欢快的叫着,她习惯这样,只要有出现女儿的节目就异常兴奋,从不衰减一丝热情。
刘河也惯常地闷嗯一声,已经看着天空,留下耳朵稍加注意。
电视的声音也常常被开到最大声。
“刘小云小姐,请问您对昨晚跟《敞亮乐队》主唱王毅深夜出入酒店的事是属实吗?你们是否在交往?”
“请问您是否未满十八岁?”
“刘小姐,我是快讯娱乐的记者,请问您对浙江卫视《秀我歌声》节目的总导演陈冬导游的谩骂行为作何解释?”
“据说陈冬导游准备起诉你,请问您是否出庭?”
“您签约的红树音乐公司是不是正在与您解约?”
这是电视台的新闻发布会,关于刘小云的各种各样的负面问题在一一传到刘河耳中,像是狂风吹醒了发呆的人,猛然冲到电视剧前,银屏上一个怯懦的少女的面孔被推嚷在争相拥挤的记者人群中,十七岁的面容竟是处在四面楚歌的惶恐不安,面对一切的追问她无所适从,面无人色。
母亲看不明白所以然,只是从女儿的表情里看出了不好的信息,担心地问着身边的儿子:
“刘河,你妹妹怎么了?她好像不太好,以前在电视上她都是笑着的,这是怎么了?”
噩耗突如其来,刘河紧皱眉头,将电视的网线罢了,造成网络故障,劝阻母亲追问下去:“妈,她没事,只是拍电影来着,演戏呢,你别放心上。”
“是吗?”母亲心有不安地坐回沙发,又使劲按着遥控器:“怎么没有了?电视坏了?”
“宽带费到期了,没网了,晚点再看。”说着,刘河掩饰着慌张进了卧室。
“哦……”母亲像是失望到极点,但又努力觉得儿子说的都是对的。
在房间,刘河急忙拨打电话,都在关机,连经纪人的手机都无法接通。
简直糟糕透了,妹妹怎么会突然陷进这种舆论中,打开手机网页,刘小云三个字成了各种头版头条,辱骂电视台总导演,未成年酒店开房,歌坛新星走向颓废之路……
怎么会这样!是因为我吗?刘河不禁自问着,如果真是这样,该叫他如何释然这个哥哥的罪孽。
刘河握着电话无计可施地来回走动,除了急促的脚步声,一切都静得令人抓狂,还有什么比这样什么都做不了的担忧更煎熬的。
想想办法……该想什么办法……
连起码的联络都谈不上,他还能做什么……
没有那种墙壁式的挂钟,却能在心脏的跳动中听见时针一秒划过一秒的惊慌……
直到电话突兀地回响起来,连看的空间都不敢放过,刘河迅速接起电话。
“喂,是小云吗?”
电话那头静得雅致,彬彬有礼,声音清澈:“不,我是戴野,是刘河先生吧?”
这位大名人的来电着实让刘河愣住半秒,转瞬又急忙回应:“对,你是不是有关我妹妹的消息?”
“是的,那你有空出来详谈吗?”
“有,在哪里?”
刘河匆忙交代母亲后,便赶去戴野约定的饭店。
就在饭店大厅的咖啡吧,寻着12号桌,他找到带黑色鸭舌帽的戴野,似乎他刚刚就这里给刘河打的电话。
半杯咖啡已经有些冷却,即使被鸭舌帽当去一半的脸,那侧露的轮廓也精致得像精雕细琢的艺术品,印在透明玻璃窗上,升华出一股气度上的俊逸。
“刘先生,请坐。”
刘河就在他正当的位置坐了下来,神情焦灼:“我妹妹到底是怎么了?”
戴野示意服务员更换了两杯热的咖啡,他细长的手指不紧不慢地将方糖丢进新的咖啡里,迅速搅拌着杯底,语速也是极为稳定沉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