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刀与蔷薇(二)
(5)
结果,过了没多久,惠子的父母就找来了。眼泪汪汪的小姑娘看到父母瑟缩了一下,还怯怯地不敢动,就被面色激动的母亲紧紧抱在怀里,一边哭一边道歉,说忽略了惠子的感受是他们的不对;惠子的父亲站在旁边,还撑着说了两句惠子不懂事,旋即就在母女的抱头痛哭中彻底投降,连声哄着两人。
已经体贴地站到边上的绫看着这一家三口,听着惠子的父母保证今后不会再有同样的事发生,听着惠子害羞地说的确是自己不懂事,还问父母弟弟怎么没来。黑发银瞳的少女低头笑了笑,再抬头时,眼中那点怔忪已经消失;银紫色的眼睛再度恢复清澈,那些幽微的情绪再度沉底。
误会能够解开真是太好了,绫想,惠子的父母还是很爱她的。无论是不是真的有些偏心弟弟,这份爱毕竟是真实存在的;这一点点小偏心、小误会,到底不会真的伤害到谁……
这样就很好了。她心满意足地笑起来;不同于之前春风般柔和的笑意,这个笑容中更多了几分少女的天真烂漫。好像蔷薇花在风中盛开,娇艳而明媚。
叙够了心中百般想法,山中夫妇牵着女儿的手,对绫连连道谢,说改日必定登门专程拜访;小姑娘则十分不好意思,因为这个美丽又温柔的姐姐好心安慰她,却因为她而打翻了好不容易买到的樱花糖――对惠子小姑娘而言,限量发售的樱花糖被打翻绝对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放在她自己身上可能会和罪魁祸首打一架。
小姑娘认真地保证说下次一定会赔上这包樱花糖,绫并没有拒绝,反而笑着和她拉钩,说就这么说好了。
道别后,绫走了和山中夫妇相反的方向。清风将他们的细语传递给她。
“爸爸,妈妈,你们怎么知道惠子躲在那里啊?”
“啊,对了!是泉奈大人告诉我们的……咦,奇怪,之前泉奈大人不还在么?”
“哎?!是泉奈哥哥?!啊,惠子也好想见泉奈哥哥啊……”
泉奈……?是宇智波泉奈吗?绫有点好奇地想。她听过这个名字。作为日向一族族长的女儿,她在来到木叶之前就熟悉了木叶高层的名字;宇智波泉奈当然是其中之一。来到木叶之后,也能时不时从周围人口中听到这个名字。
不过,还没见过。会是什么样子呢?听说宇智波家多出美人,有点想看看……呀,这种想法会不会太失礼了?嗯,父亲应该是见过的――高层会晤嘛,然后弟弟秀司也该见过……
少女突然停下了脚步。
六点过,傍晚时分。湛蓝的天空已经染上暖色,微暖的风送来夏日特有的慵懒气息。街上的行人逐渐减少,父母牵着孩子从旁边走过。负责清扫街道的人把几片落叶堆到一起,抬头奇怪地看一眼这个衣着精致、却独自一人发呆的少女。路旁大树上的蝉鸣忽然中断,小孩子手里抓着那只蝉哈哈大笑,像个凯旋的将军般带着一干孩子向街道那头跑去;他们的父母从房里走出,招呼他们回家,该吃晚饭了。
前方也是她回家的方向。喏,和千手一族、猿飞一族构成等边三角形,和宇智波离得也不太远。按照她原本的计划,她现在该回家了。
可是……
绫轻轻歪了歪头,忽然抿嘴扑哧一笑――即便是这个动作,由她做来也显得优雅柔和。她走进不远处的点心店;片刻后,捧着一个纸包走出来。
在木屐轻快的嗒嗒声中,身姿纤细的少女朝着另一个方向逐渐远去了;她头上那朵半透明的黄蔷薇在阳光下舒展着,闪烁着美丽的光泽。
(6)
南河川自西北向东南,沿着木叶村和森林的边缘流去。听说最近上游在测量什么数据,好像是要修建工程……绫不关心这些,之所以知道是因为父亲曾大略说过,还感慨说这是忍术和普通人技术的结合。
绫找到一个小小的码头。铺陈的木料早已陈旧,所幸不算腐朽;码头边上没有停泊船只,只有清澈的水流静静奔涌。水草和两旁的森林将河水染成绿色,夕阳在水面撒开一片碎金;南贺川波光粼粼。
少女走到码头尽头,面朝绿意融融的景色,深深吸了一口湿润而清新的空气。新鲜的空气涌入肺部,仿佛瞬间将心底那点郁郁一洗而空。绫小心地朝左右看了看,确定这里没人,眼睛愉快地眯了眯,抬手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这个在外面一直背颈挺直、温雅守礼的少女就脱了木屐、用之前装樱花糖的纸袋垫着,开开心心地直接坐了下去,脚尖还一下下地踢着水面,撩出一串串晶莹的水珠。
六月正是一年中白昼最长的时候,天要黑透的话还早着。绫双手撑在码头的边沿,仰头欣赏天空中明丽的霞光,优哉游哉地顾自玩了一会儿,毫不在意浴衣的下摆已经被水花打湿。
太阳正好挂在西北方,让金光自河流的上游流下;光芒亲吻着少女的半边脸庞,还有她头发上绽放的水晶似的黄蔷薇。
虽然还早,但现在确实是日落的时候了。夕阳是金红的、温暖的,却总是莫名有种伤感之意;落日仿佛天生和过去、和回忆挂钩,让人知道时光去而不返,现在不过转瞬,未来也会成为曾经。所有的消逝都是必然的,连消逝的方式都有自己隐然的轨道;好像这迢迢流去的南贺川,注定了只能顺着两岸朝前涌去――千里之外的河道都已经确定无疑,绝无更改的可能。
看着天空的少女渐渐停止了微笑,目光中浮现一丝迷茫。晃动的双腿停了下来,水花亦不再翻飞。
她低下头,双手托腮,深深叹了一口气。白昼时的明媚和天真从她脸上褪去;她迷茫的双眼凝视着河水,从中望见自己波动的倒影。倒影也在看她,那双浅色的眼瞳温柔却忧伤。
……忧伤?绫有些慌乱地闭上眼睛,用力甩了甩头,好像这样就能把那丝无意窥见的情绪甩开。她摇摇头,再摇摇头,睁开眼睛又深吸一口气。
草木在风中摇曳,沙沙声伴随声声虫鸣;空中飞鸟经过,不紧不慢地挥动翅膀。四周如此安静。
绫挺直脊背,双手放在膝盖上,看着对面绿意盎然的山林,忽然说了一句:“别藏着了,我知道有人在。出来吧。”
一片安静。
然后草木被拨开,脚步声落在野外的草地上。
“该说,不愧是日向一族的人吗?白眼的观察力的确很强啊。”
(7)
河畔的少女倏然转头。
就在码头不远处,一棵大树的旁边,出现了一个陌生人。黑发黑眼,额头系着木叶的护额;深蓝色的长袍,腰间悬挂一柄长刀。他年龄大概20岁上下,身形挺拔,看人时下巴微扬,给人以一种骄傲感,却并不讨厌――或许是因为他的五官实在很精致俊秀,让人在计较他的骄傲之前就先原谅了他。
绫瞪大了眼睛,愣愣地盯着来人;对方朝她的方向走了几步,却又莫名停了下来。
“你……”
“你……”
他们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了下来。
银紫色的大眼睛眨了眨,无辜地看着来人。
“有……有什么话你就说啊,”不知为何,来人好像有一丝慌乱,结巴了一下,有点凶地说,“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绫噗嗤一下笑出来,捂着嘴,只留一双波光潋滟的大眼睛在外面,还带着盈然的笑意和点点金色的阳光。
“对不起。”她柔声说,“只是……”
她放下手,一张脸有点泛红,两手绞在一起,很不好意思地解释道:“那个,我刚才没有用白眼……那句话只是随便说说的,因为之前看过一些闲书,觉得很有意思,突然想试一试,没想到……”
她声音越来越低,头垂下,不时瞟一眼来人;见到对方错愕的神色,更是脸红。
“……所以,我其实并没有发现你。”绫小声说,想了想,又肯定道,“嗯,完全没有!”
黑发忍者嘴角抽搐了一下。
“我说你……明明是日向一族的忍者吧?”他一手扶上刀柄,下巴微扬,活像个正在训话的小少爷,“明明有着以观察力著称的白眼,却连周围藏了人都没发现。这么掉以轻心可是会吃大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