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定音 - 棠棣 - 故里闲生 - 纯爱同人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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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定音

第103章定音

萧悯目中全无表情,到了绝境,他反倒端着国朝太子的贵气,“堂弟这是想杀了孤么?”

“是啊,杀了孤,李家还有你,你替孤坐上这金座,依旧能全了李氏一族的夙愿。”他不畏不惧地瞧着他,带着一点怜悯的笑意,“踏金銮,坐拥十二州,叫这江山冠着你的姓,多痛快啊。”

谢曜没有忍住,观其狂妄的神情,一并牵出了他积压许久的怒气,他推了朱璟宁,三步并做两步抢了一个随从的长剑,剑光直指他的鼻子:“萧悯!你该死!”

萧悯却根本不瞧他,他在等着李棣的反应。果不其然,李棣伸出手臂拦下了谢曜,他眼中满是盛怒,却不得不强忍着。

谢曜眼睛发红,错位的手臂不自然地痉挛着,“你不杀他?!”

李棣似是被他这样的质问所激怒,他拔了腰间的箭,搭了弓,四指扣弦,已是瞄准了萧悯的眉心,“我再问你最后一遍,玄衣何在?”

萧悯却深深地、深深地瞧他一眼,像是想要把他整个人都烧穿。是啊,僵持到现在,无非就是为了一个玄衣相罢了。他酷爱李棣这样备受煎熬的隐忍,相比较皇位,这种得不到抓不着的痛惜和煎熬更让他觉得快活。

萧悯森森然看着他,无声扬唇,却是说了三个字:不知道。

立在一旁的图哈察几乎是忍不了了,他劈手抢过常莺手中的哨子箭,预备抢先一步杀了此人,奈何周身齐人太多,十二州的人皆在此眼观鼻鼻观心。

这可是齐元家的嫡系太子,若杀了他,便先行背负上了诛君的罪名。一时间,局势倒是僵持起来。在场有本事有能力的人反倒皆受他辖制,刀剑在手却不能报仇。

隐约有弓弦挑扣的声音,刺啦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划破了衣料。李棣只觉得一道冷风顺着自己的耳边掠过,荡着无穷尽的寒意和狠意。他一愣,再看,削尖了的弓箭笔直刺入萧悯的肩胛骨。

这突如其来的一箭打破了僵局,李棣震惊回头。

却是一个他怎么也想不到的人。

尚且穿着襦裙的霍弦思熟稔地松指,弦刃割伤了她的手指,她眼中麻木至极,几乎是下意识地再度从常莺背囊中取箭,复又搭弓,瞄准了尚未死绝的萧悯。

一声住手卡在喉间,箭出来的速度却远比李棣的反应要快的多。

谢曜几乎瞳孔皱缩,他的心忽然沉了下来,他从未见过这样的霍弦思。眼睛这样盯着她,心里却忽然浮起了一个从未有过的想法,那是一种从骨子里渗出来的自我怀疑和难言的失去感。

他从不知道,养于深闺里的霍家姑娘竟敢在这万人对峙、利益权衡的险境下挽弓杀人。她竟有这样的好胆量,好风骨,可惜为的却不是自己。

后来的一箭对准着他的腹腔,萧悯微微侧身,竟是拿着身体做了遮蔽,挡了花貍。那箭就这么没入他的后背,刺穿皮肉,贯心而过。

死亡来的那样突然,又像是早就蓄谋已久。痛楚一点点剥蚀着他所剩不多的良心。那点可鄙的、坏的发烂发臭的心。

萧悯颓然僵卧在地,最后一点散漫的目光在这大殿上的诸人环视。所有的人都变成了苍茫的小点,他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可是他还不肯闭目。

从心腔里缓缓溢出的热流沾染了白毛的花貍,那只小畜生尖声狂叫起来,萧悯终于找回了一点清醒的意识。他艰难地擡着手指,奈何指上血渍太重,只差一点就要触上,却又半途缩了回去。

“我不欠你的。”他这样说,却不晓得是对谁。

霍弦思颤着手松下了手中的弓弦,她眼中满是大仇得报的痛快,可随之而来是更深的伤痛。便是杀了此等奸恶之徒,死去的人也再不能回来了。谁教她挽的弓,她最后就为谁杀了恶徒。

张愈呆滞地凝望着金座的方向,他浑然不觉萧悯的死亡,他只想爬到那个金座上去。李棣终于没有再犹豫,他搭弓拉弦,一箭射入张愈腿骨,将他钉在原地。

飞雪层层叠叠地铺满了郦安皇城,掩去了所有的罪孽和阴私。恩必报,债必偿,一切混乱和谋局终于定音。

十二州的人如今臣服在他脚下,元家太子已死,只要他愿意再进一步,这天下便能顷刻间易主。然而李棣却颓然从大殿迈步而出,冷而干的雪花落在他的唇上,缓缓贴附在他的面颊上,像是旧人邀约。

他怔然地瞧着这鳞次栉比的齐国郦安,看每一处地方。屋舍、庙宇、高楼、佛寺,甚至于错综复杂的街道小巷。

后世的阴谋家一定会促膝长谈,感慨这李家子如何愚笨。他没有在这样的绝佳时机揽兵握权,放弃了唾手可得的无上权欲。有胆识的好男儿不该是他这个样子的。

李自和李夫人并同王晌等人皆皱眉不语,他们立在宫门长阶处。李夫人牵着李棠的手,她将目光从穿着污血战甲的李棣身上移开,最后落于李棠身上。她垂目,掉了眼泪,同时也制止了想要上前阻拦的李自。

“让他去,我们欠他的也该还了。”

李自面上浮现出深重的疲态,世家子的身份就像是一条可供绞杀的缰锁,他早就被勒死在了朱墙中。那是当众执行的酷刑,因而他再没有机会重新回头。可是现在他有选择,他过往的一切亏欠有了可弥补的方式。

李自顿步,他没有再向前走,而是慢慢握住了李夫人的手心,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当众逾礼。

而另一边,终于赶赴到大殿的周隶解了红缨盔甲,他的身后是无数浴血奋战的将士,此刻的周隶俨然是人上之人,可是他一点也没有赢家该有的姿态。长剑血珠滚落,滴在了满是脚印的脏雪上,洇出浑浊丑陋的凹痕。

图哈察紧紧抿着唇。常莺立于他身侧,面上泪痕未干。终于,图哈察说:“我们回溯胡去。”常莺僵硬地冷笑了一声,满是自嘲,却也并无反驳,或许是她觉得说什么都是多余。

图哈察冷冷看着这齐人的皇宫,只这寥寥几日,他却觉出了一股骨寒之意。他当然没有那么无私,他依旧恨着陈翛和李棣,依旧记得那断臂之仇。

可是从前是麻木的恨,现在却是叹服的恨。

玄衣相何其手段,今日的谋局皆系于他一人之手。在这样的局势之下,他讨不得一点好处。此后还有十年百年的时间,疆域之间的争夺永远都不会终止,可是他却觉得厌倦了。

他低头瞧着常莺,像是在这样相似的面容里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如果这就是结局,那么他也该认了。惊木堂的江湖人此生绝不可踏入庙堂,老祖宗立下的诫训不是假话。

有的时候人生总是这样,不是以你为核心的局,却又偏偏被搅进去,为他人做嫁衣,为他人唱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戏。

***

郦安数百道宫门一扇扇被撞开,穿着甲胄的李棣几乎已经没了力气,脚绊脚跌跪在青石阶上,污渍和凝固的血痕斑驳交错,一滴滴的红色汗珠落在满是孔洞的雪地上。

他手背上的青筋鼓起,少年人蜕变成成人的特征已经初步明显。他当然不够好,不够稳重,以至于连恐慌这种情绪都学不会掩藏遮盖。

天就要黑了,官和在等着自己。

只剩最后一个,十八扇宫门大殿,只剩这最后一扇。

李棣弃了紧握在手中的刀,他擦破了皮的手抚上那道朱色大门,上面的凸起的浮雕咯手至极。

“吱呀”一声,腐锈的木门被推了一道缝隙,外面的光就这样渗进来。一股刺鼻的腥血气冲进脑中,地上尽是血布和血水,四面八方地飞尘在狂舞,就像是下了一场不太冷的干雪。

屋子里唯有一张小榻,上面躺了一个早已没了声息的女子,垂软在身侧的一臂惨白。她的身旁有个尚在啼哭的小孩儿,干干净净地被玄色的衣衫包裹着,一双手胡乱的在空中抓着什么东西。

李棣下意识往里面移了一步。

他就这么瞧见了一个人的背影,在静的几乎凝固的时间里慢慢朝着他转过脸来。仅单薄衣衫的玄衣相立于窗下,那扇小的可怜的窗割碎了暮光,零星洒在他半边面容上,映得他太干净,太像一个虚无的幻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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