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上交
27.上交
说是陪自己休息，其实是看到何小晞眼下一片淡淡的青黑，脸色也有些苍白，像是没睡好的样子，想让他多休息一会。
新换的床单被套有股淡淡的清香，何小晞靠在林大禧的肩膀上，鼻尖萦绕着那股熟悉的香气，眼皮也渐渐变得沉重，没过多久，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人睡熟，林大禧拿了个枕头给他靠着，自己又去找药水。药水瓶的盖子拧得很紧，林大禧用左手试了几次都没能打开，最后索性用嘴咬住瓶盖，用力一拧，终于将药水打开。
他动作小心地掀起何小晞的衣袖，棉签蘸着药水，一点一点地涂在那片青紫的伤痕上。他之前和何小晞发短信，就觉得何小晞有些低落，今天面对面见面，又觉得何小晞的状态除了低落，眉眼间还有化不开的忧郁，甚至说是难过。他给季星宇打了个电话，问他知不知道何小晞因为什么心情不好。
“他没和我说呢，”电话那头，季星宇的声音顿了顿，“我只知道他这段时间很忙，又是工作又是年会，回消息也有点慢，你要不问问何姨？”
电话挂掉，林大禧又给何秋婵打了个电话，直截了当地问何秋婵是不是和何小晞吵架了。
何秋婵答了一声“是”，又很不解地说：“都过那么久了，他还在生气？”
林大禧：“没有生气，但他不开心。”
“那我还不开心呢，我儿子听说你出车祸，连夜开车去找你，结果不知道窜到哪条小路上了，直接把车开到池塘里去！车报废了倒没什么，万一他人出事了呢？你说我该不该生气，我教训他几句怎么了？”
人出事…
林大禧完全不知道何小晞来找过自己，更不知道何小晞为了他差点出了意外。他的目光落到床上，何小晞完完整整地出现在自己面前，睡得平静而安稳，但他却觉得背后有条冰冷的毒蛇，窸窸窣窣地顺着他的嵴梁缓缓爬行。
林大禧强压下那阵不适道：“别骂他，换种方式沟通呢。”
…
不需要小辈来讲亲子课堂，何秋婵把电话挂断了。
林大禧一直没睡，旁边的人醒了正迷迷糊糊地往自己身上蹭。他低头亲吻了一下何小晞的头发，这次没有被推开，他就又把何小晞的手抓到嘴边，轻轻地亲了一下。
何小晞偏头看了他一眼，就被林大禧突然间吻上了唇，他们呼吸交缠在一起，在安静的房间里你来我往地亲吻着。
林大禧背后的‘蛇’吐出信子，让他胡思乱想地恐惧着。爱欲与恐惧同时浮现，他在不知不觉间亲吻得更加强势，更深地去缠绵吮吸。
脸上突然有些湿，林大禧停下动作，看着何小晞脸上被亲出红晕的同时，眼角还挂着泪。
林大禧着急问道，“怎么了？”
何小晞喘着气，不满中又带着点委屈道，“脑袋有点晕…我刚刚一直推你，想要呼吸一下你都不理我，你今天怎么对我这么凶？”
后怕还在心底翻涌，林大禧看着他，心又软了下来，说：“对不起，没有凶你。”
他亲掉何小晞眼角的眼泪，像何小晞以往对待自己那般，一桩一桩地解释道：“没有说到做到来接你，对不起。”
“我不知道王婶有那种想法。”他牵起何小晞的手，急切又温柔地按在自己的胸口处，用心跳来做额外证明，“只喜欢你，你知道的。”
何小晞鼻头发酸，眼眶发热。他擡眼，自己就在对方那双眼眸里的最中心处。与此同时，他又极为敏感地捕捉到林大禧声音里，那一丝不易察觉地发颤。
他问：“你一个人…开车掉进池塘里是不是吓到了。”
何小晞不知道林大禧怎么知道的，又听到林大禧接着说道：“你好勇敢…但是我们以后，都更加小心一点，好不好？”
何小晞呆坐着看着他，之前开车掉进池塘的恐惧，好似在此刻才迟钝地漫上心头。
带着阻力，难以推开的车门；冰冷刺骨，车内不断攀升的水位；还有黑漆漆的，滑溜溜的，不知道水下有着什么东西的池塘。
他那时神经高度紧张，以至于后来被何秋婵教训，还强装镇定，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他说不清楚自己这段时间究竟在低落些什么，靠在林大禧的肩上，闭着眼睛，悄悄地流眼泪。
林大禧听到他在吸鼻涕，轻轻将他推直，随后起身下床去拿纸巾。他还记得何小晞不喜欢一张纸巾翻来覆擦几遍，于是多抽了几张，擦一次又换了一张新的。
习惯了林大禧的照顾，何小晞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竟然是独臂大侠在给自己擦鼻涕。他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林大禧，你好像很爱我。”
林大禧身子一滞，顿在原地。不知道是因为家庭原因，还是性格原因，他在学生时期几乎没什么朋友。而何小晞好像拥有一种能力，总是能精准找到他灵魂里的开关，在别人眼里毫不起眼、普普通通的自己，在何小晞的眼里突然就变得生动、有趣、有颜色了起来。
他一直都很明确的知道，自己对何小晞的喜欢纯粹而浓烈。而对于“爱”这个字，他父母去世早，只能靠着从喜欢上何小晞开始缓慢摸索，到目前还没有琢磨出爱的真正高度。如果说爱是在“生老病死，不离不弃”这个高度，那他还未经历过那样的考验，是否就不能如此轻易地对何小晞说出“爱”这个字？
对他来讲，“爱”太过珍重，表达的时候更要小心翼翼。然而只是现在，何小晞就感受到了自己的“爱”了吗？那他好像还有很多很多爱，满满当当的，等着要捧给何小晞。
“林大禧，”何小晞喊他，“跟我一起回去好不好？”
只用一句话，林大禧就决定收拾东西跟何小晞走了，他右手伤着，很多事情都做不了。老师那边的研究已经请了假，城里的农产品店也有人照管，唯一舍不得的就是田里的种子。
他迅速跑去王婶家，问汪婷婷这段时间能不能稍微看顾一下自己田里的种子，并且每天拍拍照片发给他。汪婷婷这段时间吃住都在林大禧家，自是爽快地应下。
就在林大禧要离开的时候，王婶神色微妙地将他拉到一旁。
“禧哥儿，你真的要跟他去市里？你和我说实话，你和他是哪种关系？”
林大禧道：“要去的，我把他当老婆。”
王婶深吸一口气，“妈呀，你怎么想的啊…我问你，你的钱有没有给他管？你的银行卡、房产证，哪样都不能给啊，都要捏在自己手里！”
“你看村长在群里发的消息，”王婶指着手机屏幕，超大的字体显现在林大禧眼前，“今天海市来了人，承包了修路和安路灯的费用。我在村里待了几十年，哪有人上赶着来村里捐款过！婶不是说捐款不好啊，说真的该谢谢他，但是婶子是觉得你辛辛苦苦挣的钱，还是要揣在自己包里，不要上赶着给人送去！那他以后用到什么地方去了，你都不知道的呀。”
林大禧一看就知道是何小晞。他知道何小晞是担心自己看不清路，怕万一出了危险。但他在这里生活了许多年，每一条路，每一道坎，都像熟悉自己掌纹那般了解。但就在这一刻，他再次清楚地感知到，他在被人关心着，担忧着，挂念着，或者说，“爱”着。
林大禧急着回家，和王婶说了一声：“好，谢谢。”
随后回到家里，把银行卡、房产证全都翻了出来，用左手歪歪扭扭地将密码写在了纸上，一并上交给了何小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