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短信
23.短信
周一，林大禧陪着何小晞挂完水，又送他到公司楼下。
何小晞依旧走一步，回头一步，看得林大禧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酸涩，连带着一路回家都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攥住了心脏。
他照常生活，去店里去田里，向大学时期的老师汇报培育进度，去市里申请药材补贴。每到周五晚上，他再开车或坐车去海市陪何小晞过周末。
到了周六，他们一起去陶瓷店取做好的杯子。
何小晞兴致勃勃地拆开包装，却在看到成品的那一刻，他的笑容还挂在嘴边，眼神里却窜起了小火苗，问道：“林大禧，这是咱们俩做的杯子吗？咱们的作品会不会被人偷啦。”
林大禧仔细辨别，确实是他们俩亲手做的杯子，但上色时明明恰到好处的浅色，都在烧制后变成了更为沉闷又老气的颜色，像王婶家里摆酒席，好像都不会用的那种…
林大禧觉得没关系，揉了揉何小晞的脑袋，安慰道：“丑的很有艺术感。”
“你都觉得丑啦！”何小晞震惊，他在回家路上噼里啪啦按手机，发了一篇名叫《情侣必做250件小事——避雷篇》攻略，还配上了杯子的前后对比图，最后语重心长地写道：“上色需谨慎，愿所有人约会都完美。”
周天清晨，何小晞在床上睡得香甜，何秋婵电话打来时，他看也没看就用被子捂住整个头继续睡了。
林大禧是在用煎锅做早饭的时候接到的电话，他应了一声，挂断电话后走到房间里，看见床上的人严严实实地裹在被子里。他俯身缓缓将被子往下拉，看他露出白皙的半张脸，呼吸均匀而绵长，实在没忍心叫醒他。
等何小晞醒来时，已经是中午，林大禧把何秋婵说的话——“下午三点到冶庐茶馆”的事情告诉了他。何小晞想也没想，果断地开口说要一起去。
吃完饭休息了一会，两人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出发去茶馆。
刚到茶馆门口，林大禧就恰巧碰见了带他做项目的大学老师，两人默契地省略了寒暄，直接聊起项目进展。何小晞站在一旁听，才知道林大禧申请了几次培育补贴都没成功，培育情况也不太乐观。
何小晞刚准备开口问，就见林大禧老师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他正准备打招呼，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利落的脚步声。
何秋婵头发盘起，墨镜架在高高的鼻梁上，驼色大衣配着白色裤子，脚上罕见的穿了一双平底鞋，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几分柔和。她手里提着两个精致的礼品袋，何小晞帮忙接过，她笑着说了声：“谢谢宝。”
林大禧导师愣了一下，目光在何秋婵和何小晞之间来回扫视：“秋婵，这是？”
何秋婵摘下墨镜，露出和何小晞如出一辙的五官，笑着回答道：“老王，这都没看出来，是我儿子呀。”
林大禧导师恍然大悟，连忙点头：“是说怎么这么眼熟，还是和你比较像。”
何秋婵笑了笑，转头对何小晞介绍道：“这是王老师，正巧是你爸的大学室友。”
何小晞礼貌地问了好，手里的礼品袋被林大禧自然地接过，林大禧导师看到后又问：“大禧是和小晞认识吗？秋婵你怎么知道我是大禧的老师的？”
还能怎么知道，何秋婵早就把林大禧上上下下的人际关系摸透了个遍。她没明说，也没遮掩，坐在位置上，看了一眼时间说：“他们是朋友，哎呀老王你别问那么多啦，一会嘉信基金的人来了，你们好好聊，他们农业全产业链都投。”
一人一泡茶，一人一器具。
林大禧的导师主要回答，林大禧偶尔补充。何小晞何秋婵虽然对农业行业一窍不通，却因为职业习惯，依旧听得认真。
等到访谈接近尾声，何秋婵又寒暄了几句，随后示意林大禧把礼品袋送去，对方推辞了一番，最终还是收下了。1103796·821[出文机器人全天
人一走，茶室里顿时安静下来。
林大禧导师放下茶杯，目光带着几分探究问：“秋婵，你为什么要帮我？是有什么需要我帮你做的吗？”
“你这话说的，”何秋婵有意无意地强调道，“我帮我儿子的朋友不行吗？”
何秋婵跟着他们回了浣花。
她许久没来过这边了，推开门的瞬间，还微微愣了一下。这屋子里多了些人气，窗台上摆着几盆绿植，沙发上搭着一条毛毯，茶几上散落着几本书，还有...
不知道属于谁的，审美变异了的咖啡杯。
她还没见过这么丑的杯子，拿起来皱着眉头观察着，问：“宝啊，这么丑的杯子，这是谁的审美？喝水喝得下去啊？”
何小晞虽然自己也吐槽过这对杯子，但听到何秋婵这么说，还是有点不舒服。他从何秋婵手中接过杯子，轻轻放在桌上，语气里带着几分倔强：“哪里不好看了，我和林大禧亲手做的。”
这杯子一看就成双成对，连颜色都是一红一蓝，她儿子是一点都不打算遮掩。何秋婵并不想把话题引到这上头来，于是淡淡地“哦”了一声，随后转身坐到沙发上，掏出手机开始玩麻将。
林大禧在厨房做饭，自家儿子像只不安分的猫，一会儿进去，一会儿又出来，最后停在零食柜旁，窸窸窣窣地翻找着什么。
何秋婵光听声音就心里了然，明明再等一会就能吃饭了，她儿子就是不愿意忍，要去吃零食。她正准备开口碎碎念，却见林大禧端着盘子出来了。
林大禧把盘子放在餐桌上，转身走向何小晞，自然而然地去牵起他的手，低头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何小晞就把刚撕开口的零食放下，乖乖跟着人进厨房了。
再出来时，林大禧双手拿着三个碗，何小晞手里拿着三双筷子。
何秋婵看得一愣，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儿子竟然能不呛几句，就这么答应不吃零食了？
她直到吃饭的时候都还在思考，何小晞对着他姥姥姥爷听话，那是因为俩老的带大了何小晞。对着林大禧这么听话，像什么样子，他儿子连对着她这个妈都要呛几句。
她这时候又希望自己儿子能叛逆一点，放下筷子说：“这菜还是有点咸。”
何小晞维护道：“那你还吃了一碗饭，你不是要控制碳水，每次都只吃半碗。”
叛逆来的太快，但儿子的叛逆好像搞错了对象，何秋婵没放在心上，说：“妈妈那是会运动的，不像你，以前还爱和季星宇他们去打网球、滑雪，现在什么都不爱干。而且咱们家族里面基本都有些基础代谢类疾病，是该少盐少油少糖呀。”
何小晞没听进去，林大禧倒是听进去了，牢记着以后要带着何小晞运动，自己做饭也要注意盐油糖。
晚饭后，林大禧又往村里赶，何小晞和何秋蝉一起回了澜湖那边。
等到晚上十一点，林大禧到了村里，他才看到手机里多了条短信。
是何秋婵发的——“我帮你，是希望如果有一天小晞不需要你了，你能尊重他，不要过多纠缠。”
林大禧握着手机，站在村里的微弱又黯淡的路灯下，盯着那条短信看了许久。他本该毫不犹豫地回复“好”，毕竟他之前也对何小晞说过类似的话，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此刻他心里竟生出了抗拒，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能做到不纠缠、不挽留。
冬天的风冰冷刺骨，割在他的脸上，生疼生疼的，他的指尖已经冻得僵硬，最终在键盘上悬了半天，什么也没回复。
那一晚，林大禧罕见地失眠了，后来他迷迷糊糊地睡去，梦里也依旧是一片纷乱。他梦见何小晞独自蜷缩在昏暗的房间里，肩膀微微颤抖着好像在哭，他着急地掏出手机打电话，何小晞却像压根没听见似的，呆呆地擡起头来，眼泪止不住地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