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可不敢再提
6.可不敢再提
林大禧的回应，何小晞并没有听到，因为他早已一个人孤零零地回到了房间。
他静静地站在床边，感觉周围一片沉寂，心里却像少了些什么似的空荡荡的。他甚至开始思考，自己留在这里干什么？
他拿起自己的双肩包，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忽然生出一股想回家的冲动。可是哪里还有家呢？姥姥姥爷去世之后，那栋住了许多年的房子就不在是家了。他愈发失落地站在原地，连林大禧进来了都不知道。
“吃饭了。”林大禧看着何小晞拿起双肩包的背影，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仿佛已经猜到他想要做什么。
“我要回家。”何小晞背对着他。
林大禧停顿了几秒，内心有些慌乱。他知道何小晞早晚会离开，却没想到会这么快。
空气静得出奇，他咽了咽喉咙，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些，语气却不自觉地有些僵硬地说：“嗯。我送你。”
连挽留一下都没有？
哪怕是一句客套也没有？
何小晞明明最烦那些假意的客套，觉得那样只是在浪费时间，毫无意义。可现在，林大禧连这一层客套都没有，他反倒觉得又难受又失落又无措。
为什么这世界就是不能让他满意呢？
何小晞放下书包，转过身，眉间微微皱起，透出几分幽怨：“你盼不得我走吗？”
？这是从何说起？
林大禧觉得何小晞的眼中好像有些委屈，他心里那种死灰般的感觉似乎又复燃了一点。突然间，他像是灵光一闪，轻声问道：“吃完饭走好吗？”
何小晞双眼一闭，仰头无语，心里暗叹，这人就是盼着自己走。
吃完午饭后，林大禧磨磨蹭蹭地洗着碗，他把每个碗碟都仔细地擦了一遍，没用的也擦了一遍，又顺手给厨房做了一次深度大扫除。
他收拾得一丝不苟，忙完的时候已经三点了。出来看着何小晞睡颜安静，呼吸平稳，看了他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叫醒他。
等到何小晞醒了，他又说：“吃完饭走好吗？”
何小晞睡得迷迷糊糊的，一醒来就听到林大禧再次提醒他。
梦里的不快似乎还在延续，醒来后的心情变得更加郁闷。他擡起头，声音里透着强烈的委屈和不满，问：“你为什么老是要赶我走！”
“我想多就走就多久走！”
说完，何小晞不再等回答，径直扯起被子，把自己的脸完全遮住。他深吸了一口气，嗅到被子上残留的和林大禧卫衣上相同的淡淡香味，在那熟悉的气味中找到一丝宁静，他闭上眼，继续睡。
等到吃晚饭的时候，林大禧可不敢再提“走”的事情了。以往何小晞还会和他说几句话，但今天他一言不发，仿佛回到了刚认识时那段陌生时光。林大禧想找点话题，思索了半天，却发现自己没什么有趣的能给何小晞分享。
平时吃饭五分钟就能搞定的他，今天却像是失去了食欲，他一边吃着饭，一边不时瞥向何小晞。
“我…”
正当林大禧准备说话的时候，外面有人进来了。
是早上来过的王婶，现在手里拿着张红色的请帖，满面笑意地说，“呀，在吃饭呐！”
“禧哥儿，早上忘把你的请帖拿来了！”
王婶把喜帖递给林大禧，拉了个板凳坐在旁边，亲切地说，“你看你，不早说你有车，这样秀儿她们就可以少租一辆车了，明天婶儿就坐你的车了啊！”
林大禧点点头，接过请帖打开看，里面夹杂着一张卡通画，是刘秀秀和她对象，洁白的婚纱配上笔挺的西装，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两人幸福地站在一起。
“你看看，这一转眼秀儿都结婚了，我都还记得你俩背着个书包一起去上学的样子呢。”
王婶实在有些感慨，似乎是习惯了林大禧不说话，自言自语着说，“希望明天看她结婚，我可千万不要哭！要不然真是…”
她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继续说道：“哦对了！禧哥儿，你再考虑考虑我说的那个女孩呗！是秀儿的同学，知根知底的，你看你现在又有车，去城里买套房，哪会找不到媳妇儿？而且你父母又走得早，都一个村的，婶儿哪里会骗你呢！”
何小晞把筷子放下，林大禧就跟着放下。
“你们吃差不多啦，婶儿就先走了啊！”王婶觉得说得差不多了，连忙站起来，又对着何小晞说，“小哥明天一起来啊！热闹一下！”
她踏出房门，又停下脚步，还是没忍住，转过身来劝导何小晞道：“以后可别想不开往我家池塘跳啊，有什么事情过不去呀，以后跟着禧哥儿好好干，你这模样哪儿愁讨不到媳妇。”
王婶说完话，便风风火火地离开了。留下异常安静的两个人，面对面坐着。
何小晞不想说什么，起身准备去收拾东西，准备今晚就走。他刚站起来，就被人拉住手腕。
“我没有赶你走。”林大禧绝对没有赶他走的心思，但在他内心深处，也不敢提让何小晞留下。
因为何小晞的一切都与这个村子格格不入。即使在青栖村这样的环境下，尽管他穿着些不太起眼的衣物，依然能看出他身上那种与众不同的气质。
那是一种小村庄和小城镇难以培养出来的独特气质。
他没有那种城里人的傲慢，甚至说有礼貌，有家教。尽管脾气有时候让人摸不着头脑，但那也只是无伤大雅的小插曲。
这里有什么值得何小晞留下呢？
爱掏的鸡蛋？还是逐渐爱开的三轮车？
一旦新鲜期过了，就过了。就算新鲜期没过，他回到家里，依然能够拥有他需要的一切。
他林大禧没有不可替代的东西给他。
“明天，一起去婚礼吗？”林大禧问。
何小晞看着林大禧，这个平时坚不可摧的全能农民兼农产品老板，眼神中似乎有一些难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个王婶的女儿要结婚了，还是在愁自己找不到老婆。
此刻的何小晞不想去拒绝林大禧，他坐了下来，不再计较走不走的事情，温柔地安慰道：“去吧，陪你一起去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