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君看今日树头花,不是去年枝上朵。
白芷和连翘在他们身后候着,相视一眼,眼里尽是无奈。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她们以为二人都不会再开口说话的时候,夏子然缓缓的对着棺木磕了三个响头,抬起头冲夏青心道“你知道娘为什么会死么?”他说这话的时候眼里罩上了厚厚的雾,夏青心看不穿里面的内容。
她有些错愕的咬了咬自己的唇,不知道要如何和他解释这件事。她心里依旧是想着要瞒着他的,毕竟他还太小,不该背负这么厚重的东西。
夏子然却并不稀罕她这一份苦心似的,背对着白芷和连翘狠狠的盯着夏青心,一字一顿道“不是夏青筠,也不是太太。是你。”
夏青心被他这句话和狠辣的眼神惊在当场,脸色白得如同她身上上好的苏锦。
连翘和白芷对视了一眼,忙抢上前去拉住他劝道“三爷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白芷也忙去扶住青心,勉强安慰到“姑娘宽心,三爷这是悲痛太过一时间乱了心智……”
她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夏子然一脚踹翻在地,年纪小小的夏子然原来也有这么好的手脚。他逼近夏青心,对着她的眼睛恨恨道“是你的懦弱,是你的忍耐,是你自以为是的保护,让娘沉浸在以为你无所不能的错觉里忘了作为,是你害死了她。是你!”
连翘和白芷皆忍不住愣愣的看着一向温润的夏子然,忽然不知道怎么反应。
夏青心只觉得五内皆有一团火在煎烤着,灼得她生疼,连喉间都带了丝丝的血腥味。她呆坐在地上,竟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夏子然理了理身上的袍带,站得笔直,“娘和我说,我一定得活着,所以我活下来了。只是她还交代要我不许给你添乱这一条,我却实在做不到了。姐姐,我要他们夏家所有的人为娘偿命。”他说的无比简单和理所当然,竟好像在讨论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般。
夏青心这才如遭五雷轰顶,一把攥住他的手惊慌得有些颤抖“然儿,事情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她见夏子然的眼睛根本不看她,愈发急了,手上也不自觉的加了力道“你听见没有!你以为侯门深院是这么容易就能被扳倒的?太太的娘家是什么位子你也忘了么?!”
“我知道!”夏子然冷哼一声,出声打断她“你放心吧,我不会这么笨冲上去送死。姐姐,我会让她们一个个的,不得好死。”
夏青心看着窗外影影绰绰的影子,不由得大急,抬手便给了他一记耳光。这声音在安静的气氛里实在太过突兀,连窗外的影子也晃得更加厉害了些。
夏子然被这一巴掌打的愣在了原地,但又很快冷静下来,道“你阻止不了我,谁也阻止不了我。姐姐,他们必须死。就算不为了娘亲,她们也早就该死了!”
夏子然的年纪实在和这些狠话格格不入,夏青心看着如此狠戾的他不由得便有些不知所措,她犹豫许久才放开了夏子然,轻声道“然儿,你知道我是从哪里来的吧?”
夏子然伸手堵住她的嘴,顺势把头靠在她的肩上,沉声道“我知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母亲说这是父亲唯一给她的恩宠。我不管以前你是怎么样,可是姐姐你要知道,我唯一的亲人,只有你了。”
夏青心忍不住鼻子一酸,伸手反抱住他,哽咽着道“然儿,相信我。娘亲不会白死,绝对不会。”
沈姨娘的遗体在清庵堂停灵七天便草草的下葬,自始至终府里都没人来看上一眼。沈姨娘房里的丫环或调或卖或被打发到庄子上。平素冷清的院子,早没了半点生气。
夏青心有心要将法事做的好些,无奈规矩在那儿摆着,姨娘只能用姨娘的分例,且皇帝又是近段时间给太子择定的良娣,不可冲撞了喜事,便也只能选了块清幽的好地方下葬便罢了。
姨娘终究是姨娘,虽说是孕育了一儿一女,但老太爷老太太皆有明令下来,不需戴孝的。夏青心却终究自己去寻了旧日里广安侯府苗氏姨娘的则例来,言明还是要守五七三十五的孝期。
老太太早差了人过来知会她近日都不必再去请安,她便也趁势让榴莲带话,求老太太将汀香榭旁边的松柏苑给夏子然住,老太太自然也顺遂推舟的应了。
她知道百花会完了隔七天便会有谢恩晏,此时胜负已分,整个宴会上便成了高级相亲会。但她此时娘亲刚去世在守孝期间,显然是参加不了了,也难怪老太太心思不在她身上。就算她明年还有用处,也断断没有今年的价值了。
老太太果然是老辣的姜,没有好处的事,她是不会做的。
就算看穿了夏青筠的把戏,她仍旧是将计就计的毁了自己今年参选的机会,也顺势将了夏青筠一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