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18
季x赶到医院的时候，季爷爷已经被推进急救室半个小时了。
人到老年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疾病，季爷爷近几年一直有心绞痛的毛病，一个星期前出现了便秘的状况，神智也时常浑噩。三天前在家庭医生的建议下季建白把老人送到了医院，今天下午刚睡醒突发剧烈的心绞痛，直接送进了急救室抢救。
“爸，爷爷现在怎么样了？”
季x的头发已经完全干透了，额头还因为快速地奔跑挂了几滴汗珠，他气喘着在季建白身边坐下，焦急地看了一眼急救室紧闭的大门。
季建白一直僵持着一个姿势，他的头发白了不少，眼角皱纹很深，脸色发青。
“不知道，还没有人出来。”
父子俩谁也没再说话，静悄悄坐的的姿势一模一样，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急救室的大门终于打开了。大踏步走出来的医生摘下口罩，神色轻松道：“病人目前状况良好，详细情况请到我的办公室来，我慢慢跟你们说明。”
两人先去看了老人，看他虽然昏睡着但神色没什么痛苦，才放心地去了那位医生的办公室。
“请坐。”医生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拿过一边的病例开始分析。“病人的这种病症叫做急性心肌梗死，临床表现最常见的就是原本的心绞痛加剧，并且发作时间延长。季老爷子属于ST段抬高型心肌梗死，我们医院有急诊PCI条件，哦，PCI也就是直接冠状动脉介入治疗，这项技术极大的降低了该病的住院病死率，而且老爷子的梗死面积较小，也没有出现其他的并发症，所以你们暂时可以放心了。”
季建白松了一口气，然后一脸严肃地问：“医生，我们家属这边需不需要采取相应的措施来辅助治疗？”
医生笑道：“病人的康复与家人的协助自然是分不开的，接下来我就给你们讲讲注意事项……”
长达半个小时的了解之后，季x拿着医生附赠的宣传册子，再三对医生表示感谢之后，跟在季建白身后离开，走的时候轻轻地带上了门。
他们回去的时候老爷子已经醒了，经此一难老爷子的神色倦怠，身上的活气去了大半，半眯着眼睛死气沉沉的。
“我没事了，你把眉头蹙那么紧干什么。”老爷子看不惯儿子脸上的神情，说了他两句，“你趁着比我年轻二十年，赶紧多锻炼锻炼，以后到了我这年纪也好受些。”
季建白苦笑，他今年六十出头，身体却不见得比老爷子强壮到哪里去，他自己都不指望能够活到八十岁。不过想是一回事，要是真这么说出来指不定直接把老头子气死了，随口应道：“我知道了，爸，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就人好像还麻着，其他没什么。”季老爷子挥挥手，“建白你先出去转转，我跟季x单独说两句。”
季x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去看了季建白一眼。后者慢吞吞地站起来，警告地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小心说话，然后跟老爷子道：“那好的，爸我先走了，顺便去问问护士您能吃什么。”
门“咔嚓”一声从外面带上了，季x坐到季父原来的位置上，叫了一声“爷爷”。
“季x，你是天生就不喜欢女人的吗？”季爷爷侧过头，花白的头发擦在额头上，这个蛮横了八十年的老人似乎一下子柔和了起来。
季x没想到会被这么直接的问这个问题，他犹豫了一下，照实说了：“小时候母亲和爸经常吵架，大概是五岁的时候吧，有一次母亲在和爸吵完之后又把自己关在房里，我恰巧在里面……她没有看到我，然后我就看到她拿了一根差不多有拇指长的针疯狂地戳她自己的胳膊和大腿。当时只觉得害怕，后来就不太愿意和女性接触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也许是天生的吧。”
那是他人生中不可磨灭的阴影，无数个梦里都有这样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火红的唇以及癫狂的神情，还有细长指尖的那根银光烁烁的长针。
“不是五岁，那个时候你才四岁。”季爷爷恍然跌入回忆，“那年你爸跟你妈吵完之后没多久，我就听到楼上有你的哭声，刚开始还以为是她在打你泄气……撞开门之后发现她跪在地上，抱着你不停地流泪。我们检查了你身上的每一个部位，甚至连头皮也一寸寸看过去，没有发现任何的伤口，你平时又是非常坚强的孩子，从不会轻易哭，我们怎么问都问不出原因。”
他每说半句就不得不停下，缓一口气再继续。
季爷爷叹了口气：“你妈也是什么都不说，后来你爸以为是她跟你说了什么不好听的，两人又吵了一架。原来当年又错怪她了，你妈精神崩溃早有预兆了，是我们季家对不起她。那一年你病了两个月，把大家都吓坏了。”
他仔仔细细地打量季x，这个孙子除了喜欢男人这一点几乎是完美的，身材高大眉目英俊，事业心能力一样不缺，又温和孝顺，多好的青年啊。
“这我倒是不记得了。”季x笑道。
“你哪能记得，那时候才四岁的小娃娃，又受了这么大的冲击，要是全都忘了才好。”季爷爷喟叹，“爷爷和你爸也不是那么不开明的人，同性恋就是丢人一些，原本只要你自己过的好我们也就满足了。”
季x微微侧耳，倾听他的下文。
季老爷子说话很慢很轻，还断断续续：“季家的男人，都是留不住人的。你曾祖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受不了跑了，你奶奶也早早就跟我离婚了，你妈更不用说，建白都把人逼疯逼死了……女人都留不住，更别说男人了。你要是不娶媳妇没个孩子，以后一个人可怎么活。就算有再多的钱，人也是离不了的情的。”
他话里心酸，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季家男人的家庭似乎被诅咒了，不说圆满，连凑活的程度也都没有达到过。
季x听后哭笑不得，感情他爸和爷爷一直都是觉得他的恋人一定会离开他的，一直阻挠原来是怕他晚景凄凉。
“爷爷，我和他感情还不错，目前没有太大的毛病，您不要担心了。等再过几年，我和他商量一下去做个代孕，不怕没有孩子养老送终。”
季老爷子看了季x一会儿，疲惫地闭上眼睛：“我知道你有打算……有机会把人带回家里来吧，让我和你爸看看。回家休息去吧，有护工在不用你们守着。”
季x本也不愿意他说这么多话，应声之后退了出去，看到站在门外不知多久的季父，顿了顿：“爸。”
季建白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再不出来我就要进去叫你了，说太久了，都要半个小时了。”
即使没有说上太多话，季爷爷那个状态也不能强撑这么久的精神。
“爸，爷爷……松口了。”季x目光灼灼地看着季建白，期待他的表态。
季建白被老爷子支走的时候，隐约就有点想法了，这下听季x说了也不意外，点点头道：“听你爷爷的吧，只是别高兴太早，得意忘形了。我们这些老人家，纵然抛得出去脸面，心里头也是憋屈的。”
“我有分寸。”心里的石头落下，季x眉眼间轻松不少。“对了爸，我在这儿守着，你回家睡吧。”
季建白摇摇头：“别看不起老人家……你赶紧回吧，我前几天就住在医院了，瞒着老爷子偷偷在相熟的医生办公室放了张小床，不然哪能放心。你出差刚回来，去好好休息吧，真有孝心那就今晚休息好了，明天晚上来医院替我。”
季x拗不过他，只好点头回了瀚城的房子。
回到家将近十点了，季x一进门就被迎面扑来的冷气吹得皱眉，快步走到客厅，看到一个曲着腿的清瘦身影缩在毛毯里瑟瑟发抖时无奈地弯了弯唇角，走过去调高空调的温度。
他身上的气味很不好闻，都是医院消毒水的味道，他自己也十分嫌弃。
快速地冲了一个为时三分钟的战斗澡，季x来到厨房打开冰箱取出两个西红柿，洗净之后分别切十字口，热水烫去表皮后切丁盛在碗里备用。葱蒜炝锅后倒入西红柿翻炒，炒至稠糊状时加盐调味，加入小半勺水后盖上锅盖。随后打了两个鸡蛋，等水开之后倒入打好的鸡蛋，出锅。
季x另起一锅烫了点面条，盛出后淋了准备好的汤汁，香味扑鼻。
很简单的西红柿鸡蛋面，他也实在是不愿意折腾了。
端到餐桌上后就见沙发上睡着的人迷迷糊糊地坐起来了，季x朝他招了招手：“饿了吗？过来吃点。”他特意多做了一碗，按照恋人的性格，晚饭大概是非常凑活的。
沈嘉熙眼睛一亮，扔开毯子就走过去，边道：“我刚刚梦到自己掉冰窟窿里，可冻死我了。没想到醒来就有热腾腾的面条吃，真好。”
季x：“……”
沈嘉熙已经换了睡衣，长袖包住的左手手腕处鼓起一点，不是特别明显。他幸福地吃了一大口面后，又支吾起来：“季x……我在礼物里挑了一样，还挺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