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6 他才不是坏人! - 暴君的纨绔呆萌后 - 乱鸦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076 他才不是坏人!

分明入了夏,可邺康的早晚温差却极大,白天的天气要比以往闷热,终古的尸身按律罚被悬于宫外城墙三天,三天后按其应有的身份厚葬,夜里虽会降温,但白天的太阳极大,终古的尸身才悬挂了一天,竟已发青难看,因顾忌终大人的体面,宫里特许了终府与终古生前的门生在罚刑结束后将尸体迎回,爵位不削,依旧世袭罔替,只是后人不再议政。

终古被悬于城楼之上,面色发青,双目,却真如百姓说的那般,瞪得大大的,至死也不肯阖上。

城楼巍峨肃穆,今夜的月色并不明朗,总有幽幽薄雾笼罩在上头,便显得越发凄厉悲凉,夜风呼呼直吹,仿佛是这深夜里有呜咽的哭声。

“陛下,夜深了……”明下月手挂着一件薄披风,恭敬的侍立在一侧,对着那北周年轻的掌权者低声劝道。

卫衍未着帝服,身边也未带伺候的宫人,只有明下月随行的,夜色幽深呜咽,卫衍就立在终古死也不肯阖眼的悬尸前,仿佛他面前悬着的不是一具了无生气的尸身,而是站着个活生生的人。

终古身上穿的是太史令朝服,只是朝服脏破,早已骨瘦如柴的身体悬挂在那,夜风轻轻一吹,便将他吹得摇摆,空荡荡的衣袖也随之翻腾作响,卫衍看着他睁眼不甘的苍老面容,缓缓问道:“终古说了什么。”

“奴才赶到的时候,终大人已经去了。”明下月有些犹豫,他悄悄抬眼,看到卫衍神情莫测,不辨喜怒,只得如实将当时他赶到后的情形一一道来,末了,补充了句:“奴才并未亲耳听到终大人轻生的缘由。”

“缘由?”卫衍覆手而立,嘴角却蓦地勾起一抹冷笑,还能有什么缘由,能令他至死不肯瞑目。

“陛下!”卫衍欲上前,明下月心中一惊,忙劝阻道:“陛下三思,亡人晦气重,陛下帝王龙体,切莫靠近了,以免受了冲撞。”

卫衍却置若未闻,明下月知劝阻无用,便也不敢再多嘴,卫衍向那飘荡的尸身靠近了一些,终古含恨瞠目的苍老面容就在他眼前,卫衍的神色未变,平静得过分,只淡淡地看着他,半晌,才慢慢说了一句:“不肯阖眼吗……”

一旁的明下月心中犹如和终古一样被高高地悬了起来,一口气堵在喉咙口,不敢多嘴,背脊发凉,心中惶恐。

他以为终古临死闹出的这样大的动静,死后都不肯瞑目,定会惹怒了卫衍,但出乎明下月意料的是,卫衍不怒反笑,仿佛在与已故的终古大人闲谈一般:“也好,如今去了,倒也好过日日消弭你的意志,以酒度日。”

正在明下月吃惊之时,卫衍忽然又不顾帝王之尊,在终古的耳边低语了几句,明下月来不及阻止,便已看到卫衍竟亲自抬手,轻而易举地将终古到死都不肯闭上的眼镜给阖上了……

此时再看终古的面容,明下月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眼花了,竟不复前一刻的愤怒和不甘,反倒安详慈爱到了极致,就连那触目惊心的死状,都不复先前的可怖,而变得平和了许多,不像自决而亡。

明下月是亲眼见到的,终古死的时候,他的门生就跪在身边,无论是磕头恳劝,还是略用蛮力,皆不能令终古阖眼,因而百姓才说,太史令终古临去的时候,是带了极大的冤气,死不瞑目,如今怎么会……

……

朝歌回府已有数日,这几日,他丝毫不敢往宫门的方向去,甚至连门也不敢出,安静得很。

樊夫人因樊稚的事心中也有惋惜,加上朝歌不能在自己身边,日日唉声叹气,好不容易朝歌回府了,樊夫人这才好了些,谁知朝歌却连门也不肯出,她以往乖巧归乖巧,但毕竟也是小孩子心性,若是拿东西逗她,也总会感兴趣,如今却是对什么也不来劲,性情也变了不少,这让樊夫人忧心不已。

怀之才华横溢,待朝歌又素来耐心,以往怀之教她功课,朝歌也总是听得津津有味,这几日便是怀之教导她功课,朝歌也时常心不在焉。

金鱼台已经翻修一新了,朝歌坐在乘凉亭中,胳膊横在护栏上方,小脑袋搭在自己的胳膊上,看着金鱼池中游来游去的鱼儿,一时竟失了神。

这金鱼台子是墨耽修的,墨耽被她连累,差点犯了大罪,是卫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轻描淡写并没有重罚,且卫衍也答应了他不能为难墨耽,卫衍也都做到了……朝歌以往也怕卫衍,可在宫中的那些日子,她渐渐的不怎么惧怕卫衍了,甚至懂得如何巧妙地从卫衍口中要来自己想要的结果。

此时朝歌坐在那发呆,兰玉姑姑坐在一侧给朝歌缝制新的汗巾,天气一天天地热起来了,朝歌易出汗,自然宫中府中都有匠人会备齐主子需要的东西,但总归比不上自己做的细心,一时间兰玉姑姑和朝歌二人皆无话,金鱼台中静悄悄的,只有偶尔池中鱼儿翻腾出的轻轻的水花声。

府中上下,都知道朝歌有心事,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就连以往最了解朝歌的贵妈妈都拿不定主意了,贵妈妈特意从小厨房拿了些上午没吃完的馒头来,掰成了小块拿到金鱼台给正在发呆的朝歌,以往朝歌最喜欢待在这儿喂鱼儿。

朝歌却依旧兴致缺缺,半晌,终于小心翼翼地问了贵妈妈一句:“贵妈妈,终大人……还挂在那上面吗?”

贵妈妈愣了一愣,没料到朝歌会问起这个,还道是朝歌这几日不肯出门,是因为惧怕那个,便答道:“三日之期已到,终府已经将大人的遗体迎了回去。终大人尸身悬城楼示众的这些日子,邺康城中人心惶惶,很多和小姐一般大,甚至比小姐还大些的人,也不太敢出门呢。现在好了,不挂那了,不挂那了,小姐莫怕。”

朝歌摇了摇头:“歌儿不怕终大人,那终大人回家后……会怎么样呢?”

朝歌已经知道死亡是何物,但依旧想不通,为什么好端端的,认会死呢,他们都说是皇帝陛下让终古死的,可当时朝歌就在那儿,她分明看到是终大人自己让自己死的。

朝歌实在想不明白,大家为什么都说是卫衍让他死的……可终大人都已经死了,那样可怜了,卫衍为什么又要让人把终大人悬在城楼之上示众三天呢?

贵妈妈叹了口气:“虽说陛下没有削去终府的爵位,也许他厚葬,但终大人的后事还是料理得简单了些,朝中旧僚也没人去悼念,倒是咱们老爷前两日去灵位前上了注香……都说人走茶凉,终大人也是可怜人,三朝为官,同僚不少,能送他一程的,却只有咱们老爷一人。”

朝歌听了,也不说话,抿着小嘴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姐这两日在府中住着也好。”贵妈妈看朝歌情绪低落,安慰道:“如今邺康中不太平,百姓人心惶惶,终大人这事,也让百姓心中有怨,更何况终大人一向忠良,人都死了,陛下却要悬尸三人以儆效尤,百姓怨声难免更大了。都城之中尚且如此,北周上下想必也难免怨声载道,小姐住在府中,耳根子也落得清静,不去听外头的胡言乱语……陛下他,至少待小姐还算宽厚”

朝歌也知道贵妈妈在安慰她,百姓威慑于当权者的威压,并不敢放肆议论终古血溅都城自决之事,更不敢议论皇帝陛下将一个三朝老臣的遗体悬于城楼三天的事,朝中臣子更是恨不得能与终古撇清干系,便是悼念上香也不敢。可史官却是无畏威压,一向笔诛口伐,史官之中,又有太史令终古的门生,皆是和终古一个牛脾气!

他们都说朝中有污吏奸臣,皇帝陛下刚愎自用,陷忠良于困境,绝忠言逆耳,罔顾百姓存亡,就如那日终古自决前大声怒喝的那般……无德暴政。

朝歌心神一恍,猛然抬起头来,目光坚定,毫无退缩:“贵妈妈,卫衍才不是坏人!他不是坏人!是不是,是不是?”

“小姐……”贵妈妈和兰玉姑姑皆是一怔,心中既是诧异,又是神情复杂,一时间她二人竟都没有回答朝歌的话。

“是谁招惹了歌儿,令歌儿这般生气呢?”

温柔的声音响起,朝歌寻声看去,只见怀之一袭儒衣,淡笑而来,明之和怀之是一块来的,朝歌一喜,自椅子上下来,向怀之跑去,却因跑得太急,身子一晃险些要被自己绊倒,怀之眼疾手快将朝歌给捞了一把,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地捏了捏她的鼻子:“你啊,这几日心不在焉,就连走个路都能被自己绊倒,这可不行。”

“歌儿一向这样笨,大哥你忘了,她从前也没少磕磕碰碰,以往你不在府里,歌儿若碰了磕了,我可没少因此挨母亲的训。”明之分明是关心朝歌的,但面上还是嬉笑着嘲笑朝歌。

“怀之哥哥,二哥……”这次朝歌却不恼,他知道怀之哥哥最关心她,也知道二歌一向最上不饶人,却也是最疼她的,朝歌难得在怀之怀中撒娇,本也没磕了摔了,小脸上却委屈得很,将怀之和明之都吓了一跳,唯恐方才护得不及时令她受了伤,而他们两个做兄长的却没有察觉。

二人仔细确认了朝歌没有受伤后,明之才又好气又好笑地数落她:“小姑奶奶,你可真会闹脾气,先前在为了什么莫名其妙的事生气呢?眼下却拿哥哥开涮,令我和大哥担心,该打!往后不许这样了,可听明白了?”

先前为了什么生气……

朝歌显然只听了明之的上半句话,没有听进后半句,方才二哥和怀之哥哥都说了她在生气……她,真的在生气吗?可她为什么会生气呢?

朝歌小脸困惑的摇了摇头:“歌儿也不知道为什么生气……”

是因为,他们都说卫衍是坏人,她才生气地吗?

怀之温润的眸光似有深意地看着朝歌茫然的小脸,终于,他轻叹了口气,不再过多追问,只宠腻的摸了摸朝歌的小脑袋,和她说些令人高兴的消息令她宽心:“歌儿,从前你曾问过你公陵哥哥,是否寻到了要寻的人?”

朝歌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在怀之怀中眨巴着晶亮的眼睛,追问道:“寻到了吗?”

怀之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眼含着笑意,算是回答了朝歌的问题。

朝歌愣了一愣,果然小脸之上一扫先前的阴霾,展露出了笑颜,她是打心眼里为公陵哥哥欢喜:“怀之哥哥,公陵哥哥他……真的找到梁……”

朝歌那“梁国公主”四字刚要脱口而出,便被怀之温柔的点了点她的小嘴,朝歌当即会意,“梁国公主”这四个字是不能随便乱说的,如今已无梁国,更没有公主之说,便是从前的梁国公主,如今也不过是北周的寻常百姓罢了,但朝歌心中仍是替赵公陵欢喜,便从怀之的怀中下来,回头拉着贵妈妈的手笑道:“贵妈妈,你听到了吗?公陵哥哥寻到自己指腹为婚的未婚妻了!眼下公陵哥哥一定开心极了!歌儿也替他开心!”

“听到了听到了,小姐和大公子说的话,老奴都听到了。”见朝歌好不容易有了笑脸,贵妈妈自然宽了心,哪管发生了什么,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如朝歌欢喜来得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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