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上朝
安柔的声音虽小,但韩凌的耳朵灵,她说了什么,他一字不漏都听进去了。韩凌本是要将就黎烨,放下傲气,向安柔道个歉,然而,当这些话刺进他耳膜时,他顿感愤怒。他抬起头,看向安柔,说道:“公主,我不是锱铢必较之人,就算我因此事被押入大牢,今后若从牢中出来,也定不会找你麻烦。只是你竟仅凭臆想,就定我死罪,实在是蛇蝎心肠,让人惶恐。”
安柔不禁打个寒碜,她害怕地将头埋进黎烨怀里,带着哭腔道:“陛下,他在威胁柔儿。陛下,请为柔儿做主。”
黎烨瞪了韩凌一眼,示意他闭嘴,真是没半点儿用处,还尽帮倒忙。黎烨安慰了一下安柔,又继续循循善诱道:“柔儿,韩公公确实不是斤斤计较之人,他今后定不会为难你,这点本王可以作证,你大可放心。况且,他是本王身边的重臣,若因这事而断送性命,本王将如同失去左膀右臂,以后的道路,恐怕会举步维艰。所以,柔儿可否能不与他计较,这事就这么过了?”
安柔怀抱黎烨,沉默片刻,而后吐出了两个字,“不行。”顿了顿,她又说道:“若是陛下不忍心动手,柔儿可告知父王,父王定会处以最适当的刑罚。还有,邶国的贤才良将很多,柔儿可向陛下引荐几人,没有谁会比他差。”
黎烨不禁嘴角一抽,在他心中,安柔纯真小绵羊的形象轰然崩塌,她可真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啊!一瞬间,黎烨不想再与安柔多言,他推开安柔,正色道:“柔儿,本王才是黎国的君王,你身在黎国,就需服从黎国的历法,服从本王的统治,朝堂之事,不可由女子插足,更不容许他国之人干涉。方才本王征询你的意见,是尊重你,可不曾想,你竟心肠歹毒,无半点仁爱之心,处处逼人至死,实在令本王失望。关于此事,本王会处罚韩凌,但不会将他处死,同时,也请你好好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言尽于此,该如何做,你自己斟酌斟酌。”
安柔一愣,她没料到黎烨竟会如此直白地拒绝了她,她心里一阵颤动,疼痛又无助。她呆呆地望着黎烨,泪如雨下。哭了很久,黎烨也没有离开,但亦没有安慰半句。安柔哭声越甚,口中不断喃喃要回邶国,在黎国实在受尽委屈,她要去找父王,请求父王主持公道,不能让恶人得逞。
韩凌看着安柔,不禁露出悲哀的神色,他不自觉捏了捏黎烨的肩膀,似是给他力量,而后铿锵有力地说道:“若邶王因此事反目,奴才定会誓死守护大黎疆土与陛下性命。”
黎烨不禁莞尔,这是他听过最顺耳的一句话,不做作,不虚伪,发自内心的真情实意。他忽然不想再顺着安柔了,他觉得,自己有如此强有力的后盾,为何要惧怕?身为一国之君,难道就不能有点骨气吗?委曲求全尚可解决燃眉之急,但终究治标不治本。于是,他对安柔说道:“你若觉得委屈,大可告诉你父王,只是你我的情谊也就止步与此,若你觉得值得,本王不拦你。”说罢,他便一招手,让韩凌跟上,随后大步离开了锦绣宫。
黎烨说要罚韩凌,自然不会因为心中偏袒就作罢。回到清和殿,黎烨便命人将韩凌拖下去,仗打五十大板,并押入大牢,反思一月,再做安排。对于今夜的乌龙戏码,黎烨也自行反思了许久,他深知韩凌不待见安柔,所以今后定不能让二人撞上,以免再出幺蛾子。出于本心,他是向着韩凌的,只是今日韩凌实在过分,竟将安柔踢下床,于情于理,他都不能姑息养奸,所以,他认为,做出如此裁夺是合理的。
第二日清晨,他遵循与龙臻的约定,在登基后首次进行了早朝。朝堂上,文武百官早已恭候多时,见黎烨进殿,纷纷行礼跪拜,大呼“吾王万岁”。黎烨对此习以为常,淡淡地说了一句“平身”,便软软地瘫在了龙椅上。
经过昨夜一夜折腾,直至寅时,黎烨才得以小睡一会儿。然这点睡眠时间根本无法满足一向作息时间混乱的黎烨,平日此时,他正与被子温存,然今日,他竟要对着几张老脸,听他们侃侃而谈,实在是造孽啊。黎烨打了个呵欠,又伸了个懒腰,抬抬眼皮,努力让自己不睡过去。
龙臻见黎烨如此状态,不禁摇头。他走上前一步,似是为了吵醒黎烨,故意大声说道:“启奏陛下,琉福县县官上月病故,一直未有官员继任,造成琉福县无人管理,强盗匪徒猖獗,民不聊生,还请陛下择官上任,以保治安稳定,百姓安康。”
黎烨眼皮一抬,漫不经心道:“那龙丞相,这事就由你负责,你看谁适合去,就让谁去,本王都同意。”
龙臻叹了口气,又说道:“朝廷选官,怎能儿戏?据老臣所知,不止琉福县有无官理政的现象,多处地方均缺少地方官员,老臣以为,应先统计所需官员人数,然后进行相应的招考,以充实国家栋梁,保持国家统治之生机。”
困意渐浓,黎烨根本没把龙臻的话听进去多少,脑子里只有个模糊的概念,大概就是要选官了。黎烨想都没想,就说道:“本王准了,龙丞相,这事就由你全权负责,其中琐碎小事无需一一向本王汇报,最后给本王一个录用名单就行。”
龙臻还想再说,但看黎烨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只能作罢,遂领了王命,又退回到列队之中。
隔了许久,黎烨头一点,猛地惊醒,他咂咂嘴巴,睡眼朦胧地扫了一眼众臣,说道:“众爱卿,还有何事上奏?”言毕,他眼睛一闭,呼噜声又起,又睡了过去。
底下的大臣不约而同叹了口气,而后失望地摇摇头。他们面面相觑,半晌,才有人开口问道:“咱们现在该怎么办?陛下没说退朝,咱们擅自离开也不妥,但若叫醒陛下,又怕龙颜大怒,难道咱们只能在这干等着?”
另一人开口答道:“除了等着,也别无他法。龙丞相,不知你可有什么高见?”
龙臻抬了抬眼睑,说道:“陛下昨夜操劳,因此今日早朝困倦,作为臣子,我们应该理解。现在若把陛下叫醒,他精神状态不佳,亦无法处理政事,不如先让他休息一段时间,待他头脑清醒了,我们再上奏。”
其他人想了想,似乎也没其他良策,故只能赞同。期间,各朝臣三五成群小声议论,其话题,大抵就是昨夜宫中发生的那个笑话,龙臻抱着手听他们越说越兴奋,心里实在难受,脸色也越发阴沉。不过,听宫里的太监说,黎烨已将韩凌押入大牢,安柔情绪也稳定下来,龙臻方才平复了心绪。虽然黎烨并未听自己的话,将韩凌处死,但至少黎烨没有姑息纵容,说明他还是个有是非观点之人,单从这点,龙臻认为黎烨还未烂至骨髓。
约莫一柱香的时间,黎烨睡醒了。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又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忽见一群人正看着他,他才恍然想起自己正在早朝。他连忙坐正身体,故作正经地清了清嗓子,而后朗声道:“还有事要上奏吗?”
“启禀陛下,臣有一事要奏。”说话的是地方巡抚张大人,他说:“半月前,怀州突发洪水,造成山体滑坡,数百人遇难。同时,洪水洗劫田地,庄稼全都坏死,今年怀州注定会颗粒无收。现百姓生活困苦不堪,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还请陛下开放粮仓,振济灾民。”
黎烨大手一挥,直接说道:“那就开放粮仓,振济灾民。”
“陛下,万万不可。”秦尚书连忙道:“陛下,早些时候就有人报怀州地方官府贪污受贿,欺压百姓,又不作为。若现在贸然开仓放粮,这些物资,定会成为官府的囊中之物,到时非但帮不了百姓,还让官府们捞了好处,这不得不偿失吗?”
黎烨挑了挑眉,以询问的目光看向张大人,“张大人,当真有此事?”
张大人面不改色,“没错,怀州官府确实存在此类现象,但是他们做事小心谨慎,不留证据,我们也拿他们没办法,只能长期监视,以待寻得蛛丝马迹,最后再一举拿下。”
黎烨不悦地蹙起眉梢,“既然明知官府贪污受贿,你还让本王将粮仓开放?这与送羊入虎口有何异?!还是,你目的就是为蛊惑本王开仓,因为你早已与怀州地方官府勾结,否则怎会对他们的行为坐视不管?若本王没记错,你可是江南一带的巡抚啊!”
张大人一惊,连忙道:“陛下冤枉。臣尽忠职守,未曾有半点贪婪之心,还请陛下明鉴!”
黎烨一错不错地看着张大人许久,他心中暗自盘算,即便此时他怀疑张大人,但无凭无据,也不能拿他怎样,只是他对张大人又有了新的考量:此人心机颇深,且伪装技术极高,以后定不能轻信。于是,他没在这件事上继续浪费时间,转而问道:“既然地方官府不可信,那该如何救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