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54
第54章54
柴奉征的后背刚上了药,不好盖着被子,一床薄被都是盖在了萧元嘉身上。
她允许了他碰触自己,却仅仅是允许而已,没有邀请的意思。想要,就只能自己争取。
时间一点点流逝,柴奉征一直没有动作,就在萧元嘉自己也快要睡着的时候,身上的薄被却被掀开一角,透着凉风,一只手从掀起的那一角下缓缓探了进来,搁在她的后腰。
它小心翼翼的停在后腰上,一动不动,彷佛只是在试探她的反应。
萧元嘉连身子也懒得转过来,呼吸一如既往的平稳,彷佛她早已知道他的手接下来会放在哪里,而她纵观全局,所以既不紧张,也不期待,只是在耐心的等待。
就像她早就知道他在谋算自己,却只是居高临下的支配他,观察他,等待他自己把真相奉上。
柴奉征喷洒在她后颈间的鼻息加重,试探的手移到她的前腰,或轻或重地抚摸按揉起来。
掌心感觉到主人的微微颤抖。彷佛得到了极大的鼓舞,他一下掀起薄被,健硕而火热的胸膛贴上了她的后背。
身后之人的胸腹越贴越紧,就像要把她揉进怀里,萧元嘉似乎已经感觉到了胸腹上的肌理和卜卜声的热切的心跳。
彷佛并不满足于仅仅用手探索,一个吻骤然落在她的后颈。
轻轻的,有如蜻蜓点水,薄唇与颈后肌肤一触即离。
接着是第二下、第三下……他吻过她少年时代的疮疤,战场上落下的旧伤,没有留下自己的口涎水渍,也没有发出咂咂的舔吻声音,就像干净纯洁的少年,单纯仰望崇拜高高在上却又触手可及的神祇。
手上沿着她腹上长长刀疤,轻轻抚过。不带情欲,只有小心翼翼的虔敬和爱慕。
萧元嘉的身上有着大大小小的伤疤,对于每一位前线将士来说,在军中前几年伤疤的数量还能说是炫耀的资本,谈笑风生之间还会说句“想当年”,时间久了t却也渐渐变得麻木,就连每一道伤疤是怎么来的也记不起来。
这些柴奉征都要比她记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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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腹上这条刀疤,是从洛阳一战回来后才新添了的。刀伤虽长却并不深,不仅当时没有性命之虞,回到江陵的时候伤疤已经结痂,是怎么受的伤她连提也不打算提起,他只能从外面的只言词组中拼凑出一整个画面。
城中百姓人人都在吹捧他们无敌于天下的小萧将军,兵临洛阳城下在千军万马之中剑指周帝;将军府里的下人人人昂首挺胸,都因为身为萧府中人而分外骄傲。
小萧将军元嘉之名,不是作为萧大将军之女,不是作为大陈宗室,不是作为巾帼之中亦有英豪的佼佼者。而是,作为萧元嘉本身,一个独一无二的人,无关身份,无关男女,就只是民心所向,和希望的明灯。
兰陵萧氏一门两杰,国之中流砥柱的大将军后继有人,大陈收复北方、一统天下有望……这样的称颂和憧憬,充斥着整座江陵城。
他想,大概不止是江陵,应该是整个南陈。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长兄是何等人物。他善谋,隐忍,权欲极强,又野心勃勃--他可以对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见死不救,可以在亡父灵前亲手斩杀异母弟弟、雷厉风行发动政变,踏着尸山血海登上北周帝位。为了达到目的,他可以不择手段,哪怕是先打破一切,再重新建立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秩序。
柴氏的血液里,都有着善于谋算的心机和不顾一切的疯狂。
所以,有没有一种可能,周军节节败退死守洛阳,只是柴兆言的一步棋子,为的是借荆州军之手削弱还未服从于他的北周门阀势力,也是借此麻痹南陈朝廷和荆州军,让他们沉醉在胜利的喜悦里,从此更加的不思进取,放松戒备,最终便可一击即中--这样一箭双雕的方法,完全符合他那凉薄虚伪的长兄的做派。
甚至,柴兆言会不会已经把萧元嘉身上这条本应是由无眼的刀剑所造成的疮疤都算进他的大局之中?
他看着对腹上刀疤毫不在意的姐姐,想要提醒她小心,张了张口却终是欲言又止。
在她临行的时候,他就已经旁敲侧击的警告过她。可是,她只是沈下脸来,问他是不是要不听自己的话。
她要追寻理想的脚步,又怎会因他的三言两语而就此打住?
而且,他又是以怎样的身份去提醒她?一个从北面被掳而来的小奴隶,没有进过一次军营,没有碰过一点政事,怎会知道这些利害?
哪怕她对自己的身份只有一点怀疑,他直到那一刻千辛万苦重塑自己以求来的怜悯、爱惜和喜欢,通通都会烟消云散。
她的喜欢是他活着的唯一支柱。那份喜欢可以是对着小猫小狗并不对等的喜欢,但是她不可以不喜欢他。
就算只有那一份简简单单的喜欢,他便有足够的动力去不惜一切的活下去。如果没有了那份喜欢……萧璞也就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姐姐这份过于简单而轻易便可从指缝之间流逝的喜欢,他实在是赌不起。
所以,还是不要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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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四年后的他冲口而出。
萧元嘉一怔,然后叹了一口气。“你今晚已经说得够了。”
十下鞭责,十句对不起。其实她只需要得到他的坦白。
“这句不同。”他在她的背上落下一吻,把头埋在她的肩上。
这是四年后的柴奉征,对四年前的萧元嘉,迟了四年的一句对不起。
没头没尾的一句呢喃,他却没有解释的意思,她也没有追问的意思。
过了不知多久,萧元嘉的呼吸平稳缓慢没有波动,彷佛已在沉睡之中。
他的薄唇还在一下下吻着她的肩头,欲望之源被她编了一半的红绳束缚,他也彷佛没有了挑逗的意思,似乎只是在纯粹迷恋着这些简单重复的动作。
他把头搁在她的肩膀上轻轻磨蹭,良久,轻飘飘的沙哑低语从唇间溢出:
“战争,本来就是没有意义。”
“君主、国家、青史功业,你无论有多在乎这些,它们对你也是不屑一顾,人于它们不过蝼蚁。”
萧元嘉睡得很沈,连气息也没有丝毫变化。
“人,本就应该为自己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