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诚
他的记忆中最混沌的那几年,其实过完了去想,也没那么难熬。
“肖医生跟我说了你的取向之后,暗示过你对于年长的同性更加亲近。于是他认为,我是你最亲近最信任的人,你很容易对我产生兄长之外的情感。那会儿我不知道怎么办,只有一个人知道,所以忐忑。
“一部分受到医生的影响,毕竟对这方面涉及不深,我只能听医生的话。另一部分因为你那时的表现出来让我误会了。我对这种感情没法接受,可又不忍心让你难过……才提了那个很荒谬的念头,作了错误的决定。
“之前一直没跟你道歉,现在说了,希望为时尚早,你还能原谅我。
“对不起沈谣,是哥哥的错。”
这番话在他心里憋了许久,两三年来几乎要烂了,这会儿终于痛快地倾吐出来。沈诀有点不安地等沈谣的回答,包括此前所有的气话和自责愧疚。
他希望沈谣不要继续介怀。
良久,直到旁边的谢安闲都为他这一番血淋淋的剖白惨淡到心有戚戚焉,电话那头沉默的人才终于开了口。
沈谣好像在外面,听着都空旷些:“……没关系,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之前有些话,你也不要往心里去。”
沈诀:“嗯,没事儿。不耽误你以后就行,我挺自责的。”
“……说到这个,我打电话是想问你来着。”沈谣方才的迷茫越发深重了,显出几分无助,“我现在,很喜欢赵荼黎,但我不太敢向他提‘恋爱’,不知道怎么办。”
此言一出,沈诀先花了五秒回忆“赵荼黎”这个人是谁,随后想起了沈谣微博里发过的合影,不由得眉头揪紧了。
谢安闲把头往他肩上埋,打着哈欠蹭,用眼神询问他。沈诀揉了揉谢安闲的头,拿过放在一边的平板敲了几个字:累了先睡。
然而还不容谢安闲回复,那边沈谣噼里啪啦说了好多话,从和赵荼黎什么时候认识、如今在做什么一直到他是怎么想的。
他人在罗马,过年时签下的电影已经开拍,去了意大利取景。赵荼黎在其中与他饰演情侣,加上两个人关系一直不明不白的暧昧着,赵荼黎对他又好,沈谣便后知后觉地开了窍。少年情怀尽是诗,沈诀听得犯困,他还在纠结“可是赵荼黎到底喜不喜欢我”。
沈诀简明扼要:“吻戏,床戏,拎行李,给你买冰棍儿买外卖还偷拍你……然后呢?你觉得他逗你玩?”
沈谣:“……啊,不然呢?”
我觉得你是在跟我炫耀。
这句话沈诀到底没说出口,他立刻把谢正则的口头禅挪用了,振振有词道:“不算在戏里他这样了还只是逗你,我打断他的腿。”
沈谣:“你敢!”
被掷地有声的两个字噎了个半死,沈诀又安抚了他两句,郁闷地扭头。谢安闲被沈家弟弟这回答逗笑了,把自己闷在被子里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拿过平板给沈诀回复:都是做大哥的,怎么差这么多。
沈诀做口型:“呸。……谣谣你还不睡呢?”
此言一出,那边估计意识到此时国内外的时差严重,连晚安都说完。谢安闲以为沈诀电话断了,立刻从被窝里起身,往他身上一扑,就要亲吻。这动作带着周遭衣物被褥摩擦声起,被沈谣听到了。
沈谣太过敏感,几乎是下意识地问:“这么晚了,你那边和谁一起呢?”
两个人不由得都是一惊,沈诀干咳一声道:“和一个刚认识的朋友,有空跟你介绍。你也快休息了,别熬夜。”
沈谣难得不跟他逆反,乖乖地应了,挂掉电话。传来忙音时,沈诀与谢安闲不约而同地长出一口气。
他把手机扔到一边,双手捧住谢安闲的脸用力一挤,好整以暇道:“着什么急?……啧,快半个小时国际长途,这小子嫌钱多吗。”
没人和他理论国际长途贵不贵,谢安闲掰住沈诀的手挣扎,秋后算账:“什么叫‘刚认识的朋友’啊?你和刚认识的朋友睡一张床,我不服。”
沈诀轻轻地挑起一边唇角,懒得同他废话,兵不血刃地让谢安闲彻底闭了嘴。
第二天的日出理所当然地被错过了。谢安闲醒来时,窗帘远离床的那一边拉开了,阳光正耀眼地晒在木质地板上。
他感觉腰有点酸,好在没什么其他的难受。在床上又闭了会儿眼,谢安闲彻底睡不着之后才爬了起来,坐在一堆乱七八糟的被褥枕头里扒拉自己的头发。
谢安闲的天然卷长长了些,搭下来遮眼睛,很没有霸道总裁的形象。可沈诀说留长了显小,也更好看些,他就很有原则地不剪了。
想了些杂事,又拿过手机回了几条公司秘书发来的消息,谢安闲才意识到很严肃的问题。
沈诀去哪了?
身心俱疲了那么一个须臾,谢安闲挣扎着下床洗漱,完毕后出房间,看到找了一路的人正襟危坐在客厅沙发上,表情严肃地查资料。
沈诀听到他走路的动静,头也不回:“小谢,我给你做了早饭放那边桌上了,吃一点待会儿咱们晚点吃中饭。”
谢安闲说“嗯”,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口,跑过去从沙发背后勾住沈诀脖子,接着凑过去眯起眼睛看他电脑屏幕――谢安闲轻度近视,早上起床没来得及戴隐形,看什么都是虚虚一个模糊的影子。
等看清了那上面密密麻麻的履历,谢安闲咋舌:“你查赵荼黎户口呢?”
沈诀完全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妥,理所当然地说:“昨天沈谣说他喜欢这个人,我都不认识,好歹要先看看有没黑历史吧。”
谢安闲:“……管得到挺宽。”
这下连聋子都听出了不满,沈诀终于舍得把目光从电脑屏幕上挪开,扭头看谢安闲,自然地抬手揪了把他的脸:“怎么啦?”
谢安闲把最后一口三明治咽下去,背课文似的说道:“赵荼黎,去年金橄榄最佳男主角得主。听说他人品不差,脾气也挺好,此前没有任何绯闻和丑闻。重要的是不仅颜正演技好还特别敬业,拍《入阵》的时候在片场每天呆14个小时。不是非富即贵,接触过的人都说他挺可靠的……沈爸爸,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猝不及防被最后一句话调侃了,沈诀条件反射瞪他一眼,又自知理亏,总算意识到了哪里不太好。
他做贼心虚地把笔记本合上,沉吟片刻,转移话题的手段并不高明:“嗯……那个,你没有不舒服吧?”
谢安闲只是笑,沈诀被他笑得心里发毛,虚张声势道:“我也是关心他。”
“知道,理解――”谢安闲动作高难度地从沙发上一翻而下,还没坐稳便勾过沈诀的脖子,在他脸上轻佻地吻了一口,慢条斯理道,“我二哥刚知道我追你那会儿,成天神神道道的,现在虽然没问过,我猜他也偷偷‘关照’过你吧。”
沈诀见他神色如常,放下心来:“你还两个哥哥,沈谣可就我这么一个哥。”
谢安闲嗤之以鼻:“得了吧,你别老拿他当小孩儿。”
还想反驳什么,沈诀硬生生地忍了,他觉得谢安闲说的有道理,可自己的担心又不是空穴来风,两相挣扎,还在权衡的时候,被那人蹭了蹭。
谢安闲拉过他一只手,一边玩一边漫不经心地说:“你弟弟昨晚提起赵荼黎的时候,那个语气可生动了,这对他来说肯定是好事儿,你就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