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Ten 离开
顾惜一回头,这时候并未出现电影中的狗血剧情,他身后果然站着一个人,个头很矮,身形娇小,是一个背着书包,看起来打扮得很时髦的小姑娘。她手中拎着一个铁锹,不知道从哪里捡的。见到顾惜回头,她跳跃了一步,露出了一个很甜的笑容。
“你是……”顾惜显然对这位小姑娘还有点印象,“周奕茵?”
但是除了外貌之外,眼前这个少女,似乎和周奕茵又毫无相似之处。她眼中没有中二叛逆少女特有的那种讥讽,只剩下一片平静。在这种平静中,顾惜又感觉到了一种可怕,她没有装,没有虚张声势,她是……真的会对顾惜动手的。
这和他知道的不一样。
然而,在卢携山眼中,整个世界又不一样,周奕茵还是原来的那个周奕茵,只是她身后站着一个钟灵毓秀的男人,他每做一个动作,少女都会在同时同样完成这一个行为。两个人完全同步,看起来极其诡异。
――也只有“鬼上身”这个词,才能描述这个情况。
“你想做什么?”顾惜也感受到了此刻的诡异,他慌乱了一下,随即意识到:那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孩子,还是个小姑娘,对比于身强体壮,还有枪的自己,完全不足为虑。于是,顾惜又飞快地镇定下来:“你想做什么,乖,别闹,我不会伤害你的。”
卢携山猛然捂住眼睛。
“砰”,一声枪响。
远处的野林里,惊起一只飞鸟。
而顾惜从顶楼上落下去的样子,也像是一只高飞的飞鸟。
卢携山吓坏了,他听见自己的心脏在扑通扑通地狂跳。他趴在地上,因为腿发软,如果不保持这个姿势,他很怀疑下一秒就会摔倒,跟着顾惜一起死掉。卢携山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往下看去,顾惜的身影看起来是一个小小的黑点,非常不起眼,就像是一点蚂蚁,很快,蚂蚁的边缘就溢出了一点红边。
而天边的最后一点亮光也随之消失。
暗淡如凉水一样的夜幕,就披在了在这个世界上仍旧活着的所有人身上。
周奕茵在刚才那一瞬激烈的争斗过去后,就如同一个没有意识的人,软瘫在地面上。徐挽河蹲在她身后,慢慢地把少女的身体摆正。之后,他才抱歉地对卢携山笑笑:“这小孩真的逃课了。”
卢携山:“……”
他很想应景地笑一声出来,但是他笑不出来。卢携山过了好一会儿,才能努力地将目光聚集在徐挽河的脸上,他还是那么美,像是一场梦幻,但卢携山再也感觉不到一丝心动了。是的,梦应该醒了。
“你为什么要附身在周奕茵身上过来……其实……”
卢携山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徐挽河打断了,他苦笑一声:“可是别人都看不见我,如果,我一个人过来的话,那么警察过来勘察现场,只会得出一个结论……”
……那就是,顾惜死于卢携山之手。
虽然从这个情况来说,应该是卢携山正当防御,但以他和顾惜之间的恩恩怨怨来说,恐怕并不会那么容易判定这一点。但周奕茵就不同了,她和顾惜一点关系都没有――她还没有成年,又是一个那么娇柔的姑娘,所有人都只会认为,那只是正当防御中的一个小意外。
卢携山听懂了这句话,但是,他仍然觉得心底一片空茫茫的。他第一次讨厌自己的清醒,当真相摆在他面前的时候,他立刻就意识到了,半点回旋余地都没有――如果说是鬼,那为什么自己从来都不是灵异体质,偏偏能看见晏之洲?
为什么晏之洲从来不怀疑“之前的卢携山不是卢携山”的说辞?
为什么,晏之洲能有那么快速的反应,能够躲过子弹呢?
为什么他刚才附身周奕茵的时候,和卢携山被夺走身躯的时候,总是有一种说不出的相似呢――唯一的差别是,他并没有将周奕茵的灵魂挤走。
所有的所有,都指向一个答案。
卢携山觉得自己的声音都不像是自己的了:“你并不是晏之洲。”
而是和那位曾经抢占了卢携山身躯的“前任”,一样的存在。
对于这个真相,徐挽河没有否认,他点了点头,宁静地看着卢携山。面对这一刻,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坚强的卢携山,眼泪依然控制不住的涌出来,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他觉得他刚刚死去的顾惜并没有什么差别,都是无知地爱上了一个人。
“其实你可以把这个谎言延续下去的……”
徐挽河很突然地说:“你觉得谎言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吗,还是你觉得,以另一个人的面目活着,是一个很好的事情吗?”
“不是吗?”
徐挽河很想回答不是,但那一刻,他突然想到了无数个例子,虽然总有前浪死在沙滩上,但前赴后继的后浪们,也会让他们这些前辈,怀疑自己的生活到底是不是该珍惜的。最终,他苦笑一声:“大概是吧。”
“可是,我还是不愿意在这一刻,在你面前说谎。”
即便徐挽河知道,这个时候他哪怕是编出一个漏洞百出的谎言,卢携山也会相信。
没什么别的原因。
只因为卢携山在自己也不知道的时刻,爱着他。
任何一个骗子无往不胜的时刻,只可能在一个无私的,爱着他的人身上。
终于,徐挽河也来到了这一刻,并不是为了圆谎,而是给卢携山一个事实。他曾经编织过很多美好的梦幻,比如荆澜衣。他们到了一生的结束的时候,依然维持的那个谎言,徐挽河不曾后悔,因为他知道这是最好的幸福。有些真相,不必深究。但并不是说他不想以真实的自我活着,他只是……
……他总觉得,那个真实的自己,早已和故乡一起破碎了。
但在和卢携山在一起的这些日子里,徐挽河突然找到了一点活力,他很喜欢卢携山身上的生命力,滂湃的,倔强的,带着一点小小的高傲,很可爱。很突然地,徐挽河很想在他面前展露真相,没有什么别的理由,他知道卢携山并不是“只要爱你就什么都无所谓”的恋爱脑。但他就是觉得,卢携山不应当被欺骗。
悲伤和痛苦已经留给昨天,烦恼和忧愁仍在明天。唯有今天,欢乐不可辜负……
……其实爱情也不该。
徐挽河很突然地站起来,对卢携山说:“我要走了。”
毕竟,晏之洲的执念中只有顾惜,而顾惜已经被徐挽河解决了,人死如灯灭,因果断裂。徐挽河感觉到自己和这个世界上的关联正在减弱,即便清楚这是一件很自私的事情。徐挽河还是微笑地问卢携山:“我走了之后,你会想我吗?”
“去你他妈的。”卢携山微弱地咒骂了一声。他闭上眼睛,感觉到眼泪在汹涌,最终,他还是能够微笑,“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怎么来想你……”
来吧,把名字留下来。
这是他唯一能确认你的存在,不然的话,哪怕是思念,他也只能想起属于另一个人的脸。
四周静悄悄的。
卢携山屏息在听,四周只有风声,还有几道细碎的鸟叫,很快,楼房下面传来警车的嘶鸣,有人拿着扩音器在吼你已经被包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