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
天魔开始祸乱世间时,无边大地烽烟四起,曾经的繁华与美丽多半都被毁了,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几处净土。
东海之滨便是其中一处,没毁在天魔之手,却被青弋给淹了。
上神将朱雀留守东海滨十二年,帮助此间人们重建家园,如今一切已恢复如初,他也可以功成身退了。
夜幕降临,不远处的村庄点起了篝火唱起了歌,朱翡远远看着,露出了满足欣慰的微笑。
“大人,”东海龙王站在他身后,道,“如今东海的模样已和十二年前差不多了,我们也不好再多加干涉,大人便返回上界去吧。”
朱翡转过身来,拍了拍老龙王的肩,道:“这十二年来你也辛苦了,我回去后会奏请帝尊,记你大功一件。”
老龙王惶恐地连连摆手,“快不敢!东海祸事小龙原是脱不了责任的,受了青弋大人的庇荫才得以免去责罚,哪还敢求什么功?”
“祸本也是他一人闯下的,自是他一人承担,原就应当。”朱翡手欠地捋了几下他的白胡子,笑道,“这里的事情总算了结了,你怎么还满面愁容?看看这胡子都白成什么样了。”
老龙王不好意思地向后退开,理好自己的胡须,叹道:“还不都是我那不让人省心的小儿子么!几年前和他三个兄长吵了一架,竟负气离了家,至今未归,也不知在外面过得好不好,哎……”
“自上次东海之战天魔魂魄受伤后,这些年来他便匿去了形迹,偶有魔物跑出来作乱也都没成什么大气候,天下安稳了不少,他一定不会有事的。”朱翡安慰道。
老龙王无奈地点头,“派出许多人去找也不曾找到,小龙也只能这么想了。”
“行了,我走了。”朱翡道,“再有什么事,你便多照看着些吧。”
“大人放心。”老龙王躬身行礼,“恭送大人。”
朱翡腾空而起,直奔上界而去。
然而还未上三重霄,便听到背后有风声起。他身形未停,手臂却陡然化成火翅,反掠了过去。
他身后之人下落躲过,道:“阿翡,是我。”
朱翡惊讶地转过身来,“小非?”
“我正在附近探查,看到你要返上界,便跟过来了。”玄非往下看了一眼,“东海……你打理得很好。”
朱翡耸肩道:“谁叫我们是兄弟呢,弋哥留下的烂摊子还不就得我们几个收拾?”
玄非蹭了蹭鼻子,干咳道:“他也是为了我……这次算我欠你。”
“得了得了,自家兄弟少说这些。”朱翡撇了撇嘴,“白擎那家伙也不够意思,早到下界来了,却不肯帮我。”
玄非道:“他被帝尊派去西南一带寻找天魔踪迹去了,也不是不帮你。”
“你还当我真不知道啊?”朱翡勾住他的肩膀,在他脸上捏了一把,“说,特意跟上来,是不是有事?”
“东海的事……是都结束了吧?”玄非有些迟疑地问道。
“结束了啊。”朱翡说完,又歪着头打量了他片刻,眼珠子转了几转,玩味地道,“你是不是想着,东海恢复了,弋哥的刑罚也差不多该受完了,他也该出来了?”
玄非拿开他的手,转过身去,“这……可没人能说得准……”
“那你还为这么点小事跑来截我?”朱翡啧啧两声,“小非,我一直就觉得你对弋哥不一般,你跟我说实话,你对他是不是……”
玄非眉头轻蹙了一下,将心一横,道:“我就是喜欢他,怎么了?”
朱翡:“……”
青弋的刑罚要受到什么时候,朱翡自然是无从得知的,这一点玄非很清楚,可还是忍不住找个人把这句话问出来,却不想被朱翡给察觉出了端倪。
压在心底多年的这句话一说出口,他反而觉得轻松了不少,抿了抿唇,对已经呆掉的朱翡道:“你回去吧,见到帝尊后告诉他,我们还是没有天魔的消息。十几年过去,也不知他伤养得如何了,先机我们早已失去,我恐怕他不久便会再有动作了。”
目送玄非走远,朱翡迟迟都没能回过味来,好半天才喃喃道:“我不过是逗他玩的,怎么还成真了?”
有关于青弋刑罚的那部分玄非没料对,天魔的那部分却被他说着了。
距离与朱翡那次见面的三个月后,人间冥界遍寻十几年不着的天魔一夕出现,将紫冥小筑原本所在的地方掀了个底朝天。
才重回宁静没多久的东海滨又遭屠戮,不过一夜便成了一片焦土,死伤者几万不止。
无数新魂涌入幽冥道,冥界混乱不堪。
然而这还不算结束,没能如愿找到传天音人的天魔暴怒不已,连毁了从东海滨一路往南的三十几座城郭,将整个东海沿岸都变成了人间炼狱。
天帝恒昭亲率众神降魔,与天魔在东海边连战了三天三夜,双方依然僵持不下。
十二年前以一魂指使凶兽将四大上神将打得遍体鳞伤的天魔,如今亲自现了身,终于让诸神见识到了他是多么强大与不可战胜。
没错,不可战胜。
恒昭与白擎朱翡玄非同时感觉到了,眼前的天魔,比起万年前被拖入界外的那一个,强得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早已被挪到南海小岛上的紫冥小筑里,华承南放下手上茶杯,对坐在对面的钟锐道:“钟大哥,你知不知道,现在天魔正在东海边找我?”
钟锐是知道的,冥君曾匆匆出现说了外边的情况,他本不打算让华承南知晓,却也是意料之中地没能瞒住。他为对方重新换了杯热茶,道:“别说了,当心他再对你不利。”
“对我不利也没有办法,你们并未让我知道紫冥小筑搬到了哪里,天道也没告知于我,他是无法从我这里得知什么的。”
钟锐道:“承南,别想太多,回去歇歇吧。”
华承南没动,道:“就因为我一个,死了那么多无辜的人,我真有那么重要么?”
钟锐深深凝视着他的脸,不知该如何表达此刻的心疼。十几年过去了,华承南早已不是初到紫冥小筑时的少年人模样。他成熟了,也更俊逸了,可眉宇间的愁绪却也更为深刻了。钟锐自知不是个善于表达的人,可现在的心情,他想让华承南知道。
“承南,”他犹豫着握住了华承南那只微凉的手,道,“你很重要,只要你平安,我怎样都可以。”
华承南的手轻颤了一下,表情出现了一瞬的空白,而后他笑了笑,道:“那么怎么样都可以的钟大哥,就请你帮我个忙吧。”
“要我帮什么忙?”钟锐痛快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