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柳青涯回到客栈的时候,宋诗凝正考虑出门找他,见他平安归来,心里的石头才落回原地。
柳青涯立即想给银衫喂药,但他不曾养过宠物,动手的时候甚是为难,他轻轻掰开银衫的嘴巴,看到了一排獠牙,虽说人与妖并无差异,但有时候....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将丹药磨粉冲水,在宋诗凝的帮助下喂他服了下去。
感受到银衫心脏恢复的跳动,柳青涯的脸上才露出淡淡的笑容,他想起与三人的约定,对给他倒了杯茶的宋诗凝道:“诗凝,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宋诗凝疑惑地看着他。
“我...要离开几日去办些事,不能与你们同去武林盟,但妖毒一事定不食言,你们到达之时,就是解毒之日。”柳青涯并不打算告诉宋诗凝真正的原因,以这孩子的心性,一定会阻止他,江湖讲一个“信”字,他又怎能失约。
宋诗凝果然追问道:“什么事啊,这么突然?”
柳青涯犹豫了片刻,实在不想骗她,于是道:“抱歉,我不便多言。”
宋诗凝想了想,道:“跟这药有关吗?”这姑娘果然慧聪,柳青涯只好沉默不语,他看了一眼仍然沉睡的银衫,心里有些微妙,容不得他多想,耽误的时间也够久了,柳青涯起身,宋诗凝一惊,顾不得许多,一把拉住他的手臂,急道:“柳世叔!”南望镇到武林盟还需三日路程,途中所经地域虽不动乱,但柳青涯孤身一人,又如何让人放心。
然而柳青涯只是安抚地冲她一笑,道:“诗凝可信我?”
宋诗凝不假思索:“当然,只是...”
柳青涯拍了拍她的手,承诺道:“我必会在三日内到达武林盟。”宋诗凝看他如此坚持,默默放开了手,目送柳青涯出了门,心里却乱成了一团,等聂大哥回来、银大哥醒来,我要怎么交待啊。
妖族这边,夜行像是铁了心要带柳青涯同行,专门为他开了一间客房,柳青涯到的时候,还亲自出去迎接。
夜行将柳青涯带到客房,整个过程一言不发,看他进屋后,默默转身离开,柳青涯叫住他:“多谢。”夜行侧头看他一眼,从鼻子里发出“哼”的一声,柳青涯好脾气地笑笑,没有在意,人尚且性格各异,何况妖类。
夜行走后,不知道是不是受他们并未隐藏的妖气影响,柳青涯突然觉得有些头晕,想来他一夜未眠,又一直悬着心接连来回跑了三趟,此时放松下来,以他的身体撑不住也属正常,他抬手按了按太阳穴,想起自己走得匆忙,随身的丹药都留在了客栈,眼前一阵阵发昏,柳青涯暗道不好,为何偏偏是这个时候,他踉跄着想要抓住什么,刚走了一步,就眼前一黑,侧身倒了下去。
宋诗凝一路担忧地送柳青涯到客栈门口,又在门口踌躇了一阵,等她惴惴不安地回房的时候,林翎的房门突然被打开,她正打着哈欠撑懒腰,看到宋诗凝,明显吃了一惊。
“师姐你怎么起这么早?”林翎道,“柳世叔他们起来了吗?”
宋诗凝刚想说话,柳青涯房间的门就开了,银衫换了件银白相间的外袍,冷着脸走出来,宋诗凝看着他一如往常的神色,好像昨夜的事只是她的幻觉。
“银大哥...你...”宋诗凝看了林翎一眼,有些迟疑。
银衫道:“聂浔呢?”
“聂大哥他...去找帮你的办法了。”宋诗凝找了个中间的说法,银衫皱了皱眉,顿了片刻,指着身后的房门道:“我为何会在他的房间里,他人呢?”银衫所说的“他”,自然是柳青涯。
“柳世叔他...”宋诗凝觉得自己快要得结巴症了,她要是不会说话多好。银衫见她犹豫,心里一紧:“他去了哪里?”他在调息过程中并非全程无意识,他恍惚中听到了柳青涯的声音,也知道他给他吃了什么东西。
宋诗凝吸了一口气,道:“柳世叔为了救你,去城北客站找那几个妖人求药。”
银衫脸色一变。
“...结果他回来突然说有事要单独去办,就...就一个人离开了。”宋诗凝低下头,银衫的眼神让她有些内疚,她明知道事情没有柳青涯所说的那般简单,也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地就妥协了。
林翎云里雾里地听着两人的对话,突然觉得有些冷,她不自觉地看向银衫,发现那人眼神如刀,犹如冷冰无情的杀手,浑身上下带着与生俱来的寒意,林翎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我去找他。”银衫的嗓音说不出的低沉,“你们在这里等。”宋诗凝发现,好像只有在柳青涯身边,她高冷的银大哥才会从冬天状态变为春天,此刻那人神情冷漠,像是刚下过一场雪。
银衫一个法术消失在原地,林翎才从寒颤里回过神来,问道:“师姐,怎么回事啊?”宋诗凝摇摇头,她终于明白了“一言难尽”的含义。
与此同时,城北客栈,非啸正在花露露的房里讨论柳青涯的事,非啸刚说到“我们真的要带他上路...”,突然感应到什么,二人对视一眼,脸上默契地一片空白。
追寻着他们气息而来的银衫出现在屋内,他负手而立的身影刚一出现,非啸和花露露就猛地站了起来,银衫慢慢侧头看了身后的二人一眼,只一眼,两人便单膝跪地。
花露露道:“参见王。”
非啸跟着道:“王,呵呵呵呵,呵呵呵。”花露露瞪了他一眼,他赶紧闭嘴收声。
银衫沉默不语,直到屋内气氛变得有些诡异,他才徐徐开口:“我还未继承离耀的妖王之心,不是你们的王。”
非啸道:“前任王将法力给了王,前任王说王是王,王就是王。”花露露被他一串“王”给说晕了,默默翻了个白眼。银衫明显不想和他们讨论这个问题,他没有忘记来此的目的,也不怀疑自己的猜测,于是直接道:“人呢?”
就知道会是这样,非啸立马垂头不语,花露露默默咒骂了夜行祖宗十八代一遍,笑容满面的抬起头来:“在二楼客房。”
银衫沉默了片刻:“你们好大的胆子。”几乎是从牙缝里发出来的声音。
花露露立马解释道:“都是夜行那个家伙自作主张,我们只是邀他同行,也没有别的意思嘛。”她捅了捅非啸,“是吧?”非啸继续垂头,花露露不争气地“呲”了他一口,不敢抬头看银衫,眼前灵光一闪,再抬头时,银衫已经消失在屋内,花露露赶紧拖着非啸站起身来,一边道:“快快快。”一边施法跟着闪现上楼。
银衫来到柳青涯所在的房间,屋内的人气息微弱,银衫微讶,顾不得许多,一把推开了门。
屋内的景象一览无余,只一眼,便几乎是五雷轰顶。
柳青涯躺在房间中央的地上,长发铺洒一地,衬得他的脸色苍白如雪,他朝着门口的方向侧身而卧,额发轻轻垂下半遮住紧闭的双眼,开门的声响并未惊动他丝毫。
这一刻,银衫觉得自己的心跳漏了半拍。
跟随银衫而来的花露露二人见此情景,当场吓得魂飞魄散,花露露举手道:“我们什么也没做啊王...”如果这人在他们这里出了事,他们三人恐怕得以死谢罪,该死的夜行啊作死的夜行,银衫身上的寒意越来越重,花露露给非啸使了个眼色,我们要不要声泪俱下地抱大腿哭诉啊,会不会被一脚踢飞啊。
就在花露露跪下的前一刻,银衫终于回神,他走到柳青涯身边,附身半抱起他靠在自己怀里,探了探他的鼻息,手贴上他的背后输送法力。怀里的人身体冰冷,银衫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脸,不知道他这样躺了多久,好在不是大雪纷飞的季节,缓和了片刻,银衫将柳青涯打横抱起,转身的过程中看了门外的人一眼,这一眼,花露露终于跪了下去。
银衫将柳青涯放到床上,给他盖上被子,银衫心里清楚,非啸他们并没有胆子做什么,柳青涯有旧疾,守了他一夜,又为他奔波求药,才会发病昏倒,这个人做起事来一向不顾自己。
银衫坐到床边,将柳青涯的手从被子里拿了出来,双手捂住,法力有助于血液循环,比凡人的内功更有用处。整个过程中,银衫阴沉着脸色,一言不发,只有在看向柳青涯的时候,目光带着几分温柔。
门口还在等待审判的两人伸长了脖子朝里张望,过了许久,突然听见屋内人道:“进来。”
花露露和非啸赶紧爬了进去。
银衫看了看两人忐忑不安的神色,叹了口气道:“起来吧。”
二人又赶紧爬了起来,动作相当一致,不过刚起到一半,又听银衫道:“下不为例。”两人差点把头点下来。
等到掌中的温度暖和了起来,银衫将柳青涯的手放回被子,仔细地掖了掖被角,动作温柔得不像平日认识的银衫,花露露看在眼里,眼神微微闪动。
银衫走到二人面前,整个人又恢复高冷:“为何来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