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背叛者
按照谢伽罗的要求,郑拂在床沿贴满了符咒,少年隐藏的天赋还是完全暴露在她面前,一种与裴行止截然不同的清灵之气在周围附着,想必就算有什么阴煞,也很难近身。
她忍不住笑了笑,小阎王挺厉害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要隐藏实力呢。
她靠在床柱上,仰头望着罗帐上挂着的铃铛,忍不住出手拨了拨,听着那清脆的声音,又微微叹了口气。
那个梦境中,小阎王从苍梧崖坠落的样子一直在脑海挥之不去。
无尽的黑暗将少年雪白的身影吞噬,除了她,好像没人知道,那个少年至死都是孑然一身。
她忍不住抽出腰间系着的雪色锦囊,摸到那一枚被符咒包裹的魔骨舍利,指尖微动,却终究没有勇气拆开。
她只好默默回想着原来的情节。
圣莲教的仙子,是被苍梧崖天人怨气蛊惑的妖物,她与那天人怨气狼狈为奸,创立圣莲教,以仙子之名,控制着密阳城百姓。
后来,她更是假借选拔圣女之名,将许多无辜少女送入苍梧崖,用血肉供邪物吞噬塑形,而为了解救她们,谢欢欢便主动加入圣莲教,深入虎穴。
女主毕竟是女主,虽然谢欢欢性子冲动了些,到底考虑还算周全,因为打算和裴行止里应外合,便在身上挂上了极为特殊的通讯符,这才孤身一人来到苍梧崖。
可这个时候,郑福还没死去,她热衷于搞事,自然不会放过捅刀子的机会,她背地里在男女主通讯符上做了手脚,尽管,她后来被谢伽罗一剑穿心果断解决,可女主还是被她陷害了。
失去通讯符的谢欢欢骇然发现,苍梧崖背后的妖怪竟然是天人怨气聚集而成邪物。
传说中天人有翻云覆雨的大神通,他们一介捉妖人怎么对付得了,到这个地步,她心知他们已经插手不上,只好打算先退了,再向自己阿爹谢延雨和紫徽山的朱琛道长说明此事。
谁知,到了关键时候,她却联系不上裴行止。
另一边,一心挂念谢欢欢的裴行止就这样毫无防备地踏入苍梧崖,深受重创,谢欢欢也为了护着他暴露了,两个人躲躲藏藏,几乎被逼到了绝路。
接着,便是郑拂梦里见到的情景了,赶来的谢伽罗也被邪物击落山崖。
万丈高崖,不用想也知道,已经没了阿修罗王铜皮铁骨的谢伽罗怎么可能生还?
至于结局,郑拂并没有看到,因为看到那里,她就穿回了这具身体。
所以,裴行止谢欢欢是否脱险她并不确定。不过,郑拂心里还是抱着一丝侥幸,既然是男女主,应该会化险为夷吧。
可是,这所谓的原著莫种程度上只能算是另一个平行世界,她穿入这里,已经是个很大的变数了。
正想得入神,帐上的铃铛忽然轻微地动了一下,她抬眼警惕地看了一眼,却见到,地面上忽然有无数阴影开始疯狂攒动。
像是泥沼中突然长出了无数双手,它们拼命要拽住什么,她忙想将符咒掷出去,身体却瞬间动弹不得。
无边的黑暗一瞬间降临,她明明坐在床沿,却如同置身苍梧崖,她听到四周阴风呼啸的声音,铺天盖地而来,裙底仿佛有无数条湿答答的小蛇爬动着。
若有若无的怪笑在耳边盘旋,像是地狱爬出来的恶鬼,无实体的四肢往她身上紧紧缠绕着,来来去去只念叨着一句话,“背叛者……死路一条……”
背叛者……是她吗?
她背叛了谁?天人族?难道,这些天人怨气都是冲着她而来的?可为什么?她明明如师父所言,将阿修罗王诱骗到甘愿为她而死。
睫毛无意坠落泪珠,她轻声喃喃,几乎是一字一句,“我,没,有。”
“呵呵呵……”不知道哪里传来一声声嘲讽的笑声,似乎是女子发出来的,却像是许许多多女子一同发声,带着刻骨的恨意,“没有的话,阿修罗王为什么还活着?”
“天都城是你的故乡,那个阿修罗王毁了天都城,你为什么不恨他,还要让他转世投胎?”
她让他转世投胎?什么意思?头忽然变得很疼,郑拂颤着睫毛,低声喃喃,“我,没,有。”
唾弃的声音伴随着女子娇笑一直往耳朵里钻,仿佛厉鬼的诅咒,郑拂疼得受不了,脑中无数凌乱片段飞过,却连不起篇章。
从小时候被天都城的人厌弃,孤身流浪来到遗芳阁到被师父收留教育,再到与阿修罗王纠缠,心口阵阵发疼,她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
到底,是什么?
可她太疼了,丝毫想不起来,四周的黑影还在纠缠她,她终于忍不住斥道:“别碰我,滚开!”手中紧紧攥紧了魔骨舍利,几乎要将符咒给捏烂,清灵之气围绕下,一道煞气若隐若现。
罗帐上的铃铛轻轻响了一声,忽然间,那些黑影潮水般退去,带着}人的笑声一同远去。
郑拂如梦初醒一般,四肢终于可以动弹起来,她睫毛上挂着泪珠,怔怔望着手中的魔骨舍利,却看到床沿忽然有一道虚幻的影子将她挡住了。
她连忙抬头,一种想要落泪的冲动直逼眼眶。
阿罗……
额上长角的少年轻捧着她的脸,耳边的赤月耳环轻轻晃了晃,却折射不出半点光芒,郑拂知道,他不是真的,如一场幻梦。
她忽然听到少年的声音,带着无限眷恋,“阿姐。”冰冷无实体的指尖在她唇角略带恶意地触摸着,却根本摸不到,他直白地说着,“我好嫉妒。”
郑拂怔了一下,却察觉到一道冰冷如同夜露的温度在她唇上触了触,终于察觉到两人根本无法触碰彼此,下一刻,少年的声音带着几丝阴暗的笑意在她耳边响起,“好嫉妒,他可以被你亲吻。”
少年幽幽望着她,要笑不笑地说着,“明明是同一个人,只有他值得你爱对么,我就是一个被抛弃的存在,你可真狠心啊。”
像是恨不得弄死她一般,魔骨舍利中的煞气紧紧缠绕着她的四肢,带着折辱的意味,可见她脸色苍白,他又开始温柔地同她纠缠着,像只撒娇的狗,带着几丝病态的呢喃,“阿姐,阿姐,你多少也爱我一点吧,好吗?”
郑拂被他癫狂的姿态弄得心发颤,带着几丝怜惜,却又冷静得可怕,“可是……你已经死了。”
少年低低笑了一声,眼中仿佛沁血一样红,“是啊,我已经死了,可我不甘心怎么办?那阿姐,你也为我死一次,好不好,心甘情愿的那种,好不好?”
郑拂望着他,眼神哀伤,少年忍不住将她眼睛虚虚遮住了,夜露在她睫毛上凝成细小的水珠,仿佛她在哭泣。
少年苦恼又委屈地说着,“别这样看着我,阿姐,我也很难受呢。”
忽然,他唇在她耳尖轻轻停留了一瞬,“阿姐,恐怕你不知道,那个我为你种下了鸩心痣,只要,他再犯下一次杀孽,他就会……”
说到这里,他故意顿了顿。
少女终于开口了,声音沙哑,却带着掩饰不住的急切,“会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