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金乌蟾蜍(二)
沈夜的肩膀十分宽厚,谢衣坐在上面倒也十分稳妥,他静静地看着沈夜,只觉得心跳得厉害。
惊讶尚未消散,喜悦便已经盈满心头。
虽然身为一个男人,众目睽睽之下被人小孩子一般扛在肩膀上有些羞赧,也有些无奈,但如此贴近的行为,说是厌恶?自然不可能。
面对沈夜带着喜悦的眼,谢衣笑了。
有些雀跃,有些怀念。
犹记得小时候的一次,他趁着阿夜办公之时扑到了他背上,但用力过猛,一不小心将桌边的墨汁打翻了。那墨汁流了一地,污了一大片,更别说阿夜的衣服和那些无辜的文件了。
知道犯了错的自己立马安分了,但那时的阿夜却没有见好就收。虽然现在想来阿夜必然是在逗弄自己,但当时,他真的是被阿夜一番“文件十分重要”“没有备份”“谢衣你胡闹什么自己去领罚”吓得六神无主。
不知阿夜还记不记得,那个明明怕得要死,一手扯着他的袖子,一边抖一边却什么讨饶的话都说不出来的自己。
阿夜每说一句,他便会扯紧一分,一直到差点哭出来,阿夜才低声笑了。
他眼泪汪汪地看着阿夜,而阿夜,只是蹲下身来刮了刮他的鼻子,笑得愉悦。
他还记得阿夜说:“为师开玩笑的,怎么,当真了?”
“好了,为师错了还不成。昨夜你还说自己已是个大人了,怎么只过了一夜,今天就变成一个爱哭鼻子的大人了?”
“好好好,为师错了,为师将功赎罪怎么样?”
他抽抽噎噎看向自己的师尊,然后下一刻,便被那双有力的手臂抱了起来。
在自己惊讶的目光下,阿夜将年幼的他抗在了肩膀上。
那一次,阿夜带着他看遍了流月城的夜景。
那一次,阿夜笑得愉悦,一如现在。
谢衣忍不住笑了,他的师尊,他的阿夜,一直都没变。
当然,如果阿夜能看清形势再做决定就好了。
将心中的喜悦压下,谢衣努力将背后射来的灼热视线忽略掉,一门心思扑在了壁画上。
不过这倒是多此一举,毕竟二人身后的刘家人,此刻一个个都是两眼发直、呆若木鸡。
在外人看来,沈夜一直都是冷面示人,高天孤月一般遥不可及,让人望而生畏。现如今与印象当中决然不同的沈夜,都让他们有些反应不过来。
那人,原来是会笑的?
原来,烈山氏的沈夜还会有这样的表情。
只一眼,便可看出他的愉悦。
只一眼,便知道谢衣对他而言是不同的。
该说不愧是师徒吗?但总觉得,二人不像是普通的师徒。
刘赫身后的刘谦小心地看了刘赫一眼,因是侧面,他不能将刘赫的表情看清楚,但那略微抿起的嘴唇,可以看出他些微的不解与不悦。
任是谁看到心上人和别人亲密非常,都不可能视若无睹。
而刘赫一路下来,明明早已经习惯了二人的形影不离,但这一刻,他实在难以说服自己,那二人之间没有什么猫腻。
若谢衣是个孩子,这一行为本没什么,但问题是,谢衣看来与沈夜年岁相当,差不了多少。
亲密得仿佛不分彼此,这该是师徒应有的样子吗?
心中一个念头一闪而过,但刘赫不愿去多想,他只知道,他不能多想。
曾经与沈夜的那次合作,沈夜虽然不爱说话,但他旁敲侧击下来可以肯定,沈夜有过爱人,而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死去的人不可能复活。
至情至信如沈夜,不会那么简单就喜新厌旧,所以,他不能在一切尚无定论前便贸然开口。
谢衣显然精于机关,为人更是温柔宽和,若是能的话,他更想和他成为朋友。
刘赫面色变幻不定,咬了咬牙,终是将一切想法埋藏心底。
现在还不是时候。
一旦时间地点都对了,他会开口的。
绝对,要把那些话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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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质的墙壁,摸起来有些冷硬,一如蟾蜍翠绿的双眸,带着一股凉意。
两块绿宝石与墙壁贴合得十分紧密,而蟾蜍并没有中空的地方,众人便听着谢衣“咯咯”地敲着石壁。一圈之后,谢衣停顿了片刻,之后再无犹豫,摸上那两块宝石便一把按了下去。
“嗑哒”一声轻响,是石块相撞的声音,原以为十分坚固的石壁,竟是被谢衣轻而易举地推动了。不过这也只能说明,那两块绿宝石之后本身有着机关。
蟾蜍的绿眸嵌进了石壁中,之后,哪怕谢衣松了手,它们还是缓慢地往后退去,似乎石壁之后有什么正拖拽着它们一起后退,直至消失不见。
同一时间,那被挖了眼的金乌也发出了一声轻响,“喀啦喀啦”一阵石块摩擦的声音,众人转移视线,便见一点鲜红自金乌的眼睛中透出,它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大,竟是一块硕大的红宝石。
在蟾蜍绿眸彻底消失的那一刻,金乌的红瞳恢复了,在火光的照耀下,竟亮得有些刺眼。
“你们快看!”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惊呼,只见众人脚边突然燃起了一盏盏瓷碗大小的明灯,一根根灯芯便如那传递的薪火,沿着石阶逐一燃烧了下去。
黑暗中,那一盏盏小灯便如珍珠,秀美异常。只是众人脸色却有些不好,只因那小灯之外,一步之遥便是悬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