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 一粒红尘 - 独木舟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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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Frances用手挡着面部打了个哈欠,她一直没有摘墨镜,这样才能掩盖住她因为睡眠不足而微肿的双眼。

服务员将咖啡送上来之后,她几乎是一秒钟都没有等待,顾不得烫,端起来一连喝了好几口。

放下咖啡时,她吐出一口气,看起来终于清醒了一点儿。

尽管看不见,但齐唐感觉到了墨镜镜片后面那两道冰冷的目光,极不友好。

他的耐心也不太多了,速战速决吧,就在他刚想要说话的时候,Frances抢先开口了。

“你去了一趟英国,为了弄清Nicholas和你到底有没有血缘关系,你居然不计前嫌,找人联络了我丈夫,不对,现在是前夫了……结果不仅做了DNA鉴定,还意外地收获了我离婚的真相。现在你大概已经收到鉴定结果了,所以底气十足地约我出来,打算当面戳穿我,好好欣赏我惊慌失措的样子……”Frances气定神闲地说着这番话,语气平稳,不带任何情绪,“我都说对了吧,齐唐?”

齐唐有点儿惊讶,他没想到事态会这样发展,一时竟陷入了被动中。

Frances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供认不讳,这是他完全没预料到的,他原本以为,要她承认这一切会花上一些时间,可现在,措手不及的那个人反而是他。

“你总以为自己是最聪明的,当然,这个毛病我们俩都有。”

Frances语含讥诮,她挑起一边嘴角,笑得很轻蔑,“你刚到那边,我就得到消息了,怎么说呢……齐唐,我的人缘可能比你想象中要好一点儿。”

话都说开了,场面没有太难堪,但情义却也一点儿都不剩了。

齐唐忽然想到,或许这也算是旧相识的好处,因为从前经历过更激烈更不堪,相比之下,现在的情形真不算什么。

“晓彤,”他还是坚持叫她这个名字,“真的是因为他破产,你才提出离婚的吗?”

“这有什么错吗?”Frances继续冷笑着,“你不是很了解我的个性吗,我就是这么自私呀。”

她终于摘掉了墨镜。

上午十一点的阳光底下,一切矫饰和伪装都无处遁形,她的眼睛里有一种杀气,像是对什么事情失望到了极点。

他们互相端详了对方很长时间,像是要从时间手中夺回一点儿什么,是什么呢?齐唐静静地想,悲哀的感受比他思索的结果更先浮出水面。

看到刻骨铭心爱过的人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觉得很无力,又很可笑。

她说的谎,那么单薄,那么容易被揭穿,可是他却费了大力气去证实这件事,不外是因为心底深处,还有些许悲悯。

“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轻声问。

“心血来潮跟你开个玩笑呗,顺便想要验证一件事。”她的冷笑褪去了,现在换成了一种怅然若失的表情,双眼仿佛弥漫着雾气。

齐唐心里有种无法言说的情绪,他必须承认,Frances依然很美,或许是他前半生认识的、见过的异性中最美的一个。

但是,这对他已经不具备丝毫吸引力。

“齐唐,我原以为你真的成熟了,其实你还是搞不懂女人心里想什么。”

她把咖啡喝完,站起来,戴上墨镜,很好,她的杀气消失了,恢复了往常的妩媚妖娆,随时能迷倒任何一个她想要对其下手的男人。

她凑到齐唐的耳边,鼻息轻轻扑在他的脸上:“我以前说过,你一定会忘了我,那时你不肯相信,现在,我们都知道了。”

齐唐对着面前那个空掉的咖啡杯发了很长时间呆。

他完全没有想到结局会是这样的,他蓄积了全身的力量,一拳打出去,却打在了空气中。

他觉得自己此刻就像是被滞留在机场或者码头,不值得恼怒或是痛苦,但有点儿茫然,在下一班航班或轮渡到达之前,他允许自己短暂地沉浸在这种情境中。

下一班航班和轮渡很快就来了。

苏沁打来电话:“下午的会议,你参加吗?”

“我现在就过去。”他挂掉电话,面容平静得就像一片湖水。

邵清羽是拉着汪舸的手走进自己家门的。

她想过,只要父亲流露出一丁点儿轻蔑的神色,她马上转身就走,今生今世都不会再回这里。

回来之前,她主动给父亲打了一个电话,明确地提出两个条件,“我要和汪舸一起回来”以及“我回来的时候,姚姨不能够在场”,她一边打电话,一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身体深处有种强劲的力量在支撑着她。

她等待了几秒钟,无比漫长的几秒钟,然后,她听见父亲在电话那头说:“好。”

邵清羽从踏进屋里的那一刻开始,便一直沉默着,不肯说话。

她不说话,初次见面的,她的父亲和丈夫,也只好跟着一起沉默,两个男人面面相觑,先前还是敌对的关系,在这个时刻却形成了某种微妙的默契。

邵清羽坐在沙发上,姿态竟然真有几分像一个客人,她四处环视着,屋子里还是老样子。

果然,我就知道,这个家有我没我一个样,她心里一动气,情绪便有些波动,目光从四面八方收回来,投到了父亲的脸上。

咦?她心中隐约有个疑问,哪儿不对劲?爸爸怎么看起来和以前有点儿不一样?

她又细看了一番,那眼神让邵凯既不安,又不自在,原来是多了一副眼镜。

“你为什么要戴眼镜?”她茫然极了,语气就像小时候问父亲“彩虹是怎么形成的呀?”或是“毛毛虫为什么会变成蝴蝶呢?”

邵凯尴尬地笑了笑:“这是老花镜,早就戴了,是你以前没注意。”

邵清羽呆住了,父亲的话像一记闷棍敲在她脑门上,过了片刻,她发觉自己哭了。

起先还是流泪,慢慢地,那哭声越来越大,毫不克制,到后来便成了号啕。

她好像突然才反应过来,那个强势的、蛮横的、独断专行的父亲早就开始衰老了,而自己以前从来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过去,她偶尔也觉得父亲显得有点儿上年纪了,但她一直很单纯地认为,都怪他自己找了个过分年轻的老婆,他本来没那么老,就是因为站在姚姨旁边,被衬老了。

可是今天姚姨不在,而他的疲态却仍然如此昭彰地被她看在眼里。

她太伤心了,离家以来,她从来没有反省过自己,她一直理直气壮地认为是父亲太势利,太封建,太不讲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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