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
027
越往唐家堡走,越是荒凉,甚至隐约透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顾云梦唯一能拿来安慰自己的就是一路上也没看到什么尸体残骸的。他知道从唐家堡有一条密道去幽冥渊,最好的情况就是大家都在那里避难。
到了天枢堂,并没有看到唐承影的影子。琴白和顾云梦四周找了一圈也无果,只有让琴白用灵识探知一下。
琴白眸色微沉,在灵海里调出一缕灵识,将四方内的领域一一扫遍,不仅没有感知到唐承影和唐晚,竟还觉得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威压在阻挠他。
“你找到他们了吗?”顾云梦问。
琴白摇摇头:“没有。这东西不像是魔气。”他想了一下说,“你之前说过,唐门是由玄歌尊者创立的是吗?”
顾云梦点点头。
“玄歌尊者为人周密,定是为唐门落下了诸多禁制才能安心离开,”琴白说,“一般的邪门歪道是进不来了,要么是从前的禁制出了问题,要么是唐门中有内鬼。”
照琴白这么说,顾云梦一捋思路,唐门与世隔绝,想要出内鬼同外界勾搭难于上青天,说到出问题的禁制,那八成就是指神机山了。所以神机山其实已经重要到关乎唐门存亡了吗?那为什么只派他这么个小小的内门弟子去找琴白?万一他没有找到琴白,唐门岂不是就完蛋了?
“琴白,我有一件事想跟你说。”
“什么事?”琴白问,“要紧么,你我最好找一处安稳些的地方落脚,要尽快同唐承影汇合。”
顾云梦心下一计较,还是摇了摇头:“没啥,等定下来再慢慢说。”
“我劝你有什么想说的,现在就说了吧,免得将来后悔。”
琴白和顾云梦循声看去,是一个素未谋面的红衣男子,眉目含春,乌发如墨,手持一柄折扇,凌空倚在天枢堂的房梁上。
琴白的脸顿时就黑了下去,这人是什么时候来的?他完全没有察觉。
那红衣人见此更加得意,啪的一声把折扇打开,附庸风雅地半遮面,故意对着另一边的顾云梦说道:“顾三爷,我们好久不见了。”
顾云梦心里一惊,他只用过一次顾三的名字,是初去醉仙楼的是时候,对赵四九用的假名。然而他记得清清楚楚,赵四九是一个相貌平庸的大叔,跟眼前这人相差十万八千里。
琴白回眸看了一眼顾云梦,见他脸色不佳,更是对这个陌生人多了几分怒意。
红衣人朗声笑道:“顾三爷真是贵人多忘事,寻到了琴白尊者,就忘了四九这个搭线的人了。”
“你是赵四九?”顾云梦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人竟然是醉仙楼那个兢兢战战的跑堂伙计。
赵四九摇了摇扇子:“正是在下。”一边还不忘同琴白打招呼:“尊者,别来无恙啊。”
琴白面色由黑转青,赵四九的话突然让他想起来一直忽略的一件事――为什么顾云梦会突然来到他的身边,为什么会毫无保留地对他。一时间天旋地转,心里一阵发懵。
“不劳你挂念。”
琴白努力将这五个字讲得无波无澜,顾云梦只得任由胸口传来一阵一阵地剧痛,四肢百骸都疼得发抖。
琴白看样赶忙过去抱住他,哪有心思管他赵四九放的什么屁。结果这梁上的人非但不生气,还有种作壁上观的闲逸在里头,他优哉游哉地看着,说的话有些高高在上的味道:“难为尊者掏心掏肺地对顾三爷了,不过人家只是想拿你把神机山救活了而已。”
顾云梦疼得只能紧紧抓住琴白的衣角,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上滚下来。琴白看得揪心,但耳朵里还是淌进了赵四九说的话。
“顾三爷一早就接了门派任务,命他去寻仙人‘琴白’,”赵四九顿了一顿,“因为神机山危在旦夕,只有用仙人魂魄尚可一搏。尊者,不知道我这个答案,是不是能解开你的疑惑呢?”
赵四九折扇一打,凭空消失了。
他走之后,顾云梦也从看不见的威压中解脱开来,慢慢平复了呼吸。
而琴白,也不知怎么说他才好,他心中是一片乱七八糟。但他想,顾云梦没告诉他也许是因为他从未问过。
你知道,若是你讨厌一个人,那么他连呼吸都是过错;若是喜欢一个人,他连杀你都是逼不得已。
琴白多少也知道自己是有些偏心的,大概是为了掩饰这份私心,他问顾云梦:“他说的是真的吗?”多少,他也是想听他的解释的。
顾云梦想,原来真的再也不能拖下去了。
他刚一点头,又大梦初醒般紧紧抓住琴白的袖子,拼命摇头:“也不是,不是,我不是,不是……”
琴白摸摸他的头,说:“不要急,我信你。”
顾云梦却怕他马上就要消失一样:“我不知道什么仙人魂魄的事情,我只知道要去找‘琴白’我真的不知道后面那些。”
琴白看他的神情不似作伪,心里多少有些安慰,不过转念一想,顾云梦多日以来超于寻常人的淡定从容随遇而安让他心里还是不舒服。
“神机山是什么事情?”
事到如今,顾云梦就不得不如实说来:“玄歌老祖大概在神机山深处放了什么宝器,它是唐门禁地,我不知道。但是唐门机甲有灵,皆是因为做成之后要送去神机山放置三月,待重出之时,可维持灵性少则三月,多则数年。只是现在神机山日渐衰微,机甲维持灵性的时间越来越短,唐门内部四分五裂,晚师叔与掌门从中斡旋,才能让唐门面子上仍旧是一派祥和。”
其实你清楚得很。
琴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里像是一滩死水,又或是望不到底的黑夜。
刚刚手足无措的是你,现在侃侃而谈的也是你,你让我信哪一个好呢?现在你所说的这些话,是不是已经打了千万遍腹稿,就等有朝一日告诉我,让我心甘情愿为你做牛做马呢?
他又想,天道真是无情。我这残魂一缕,还没搞清楚就仓促跟人结了同生契。也是怪自己太草率,虚长了年纪却不长脑子。
心思转得快,面上却不喜不悲。
顾云梦不知道琴白是什么意思,只能试探性地问他:“琴白,现在我们去哪里?”他隐隐感觉到琴白的异常,心里焦躁不安,又不知从何说起。
琴白说:“容我想想。”便不再说话。
顾云梦也不好再吱声,只有安静地等着。
琴白走到一边,独自盘腿坐下,闭上眼睛,调息打坐。
一片空茫之中,他回想起在医馆的时候,周六推门而入,正好看见他卜算的龟甲炸裂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