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赶了两天,苏木的马车终于出了罗那国。在林间道边,马车停下来,马夫在外面吃点干粮稍作休息。苏木给“病人”喂了些水,随后拿了净手的水囊,掀帘而出。
“苏大夫!”马夫起身。
苏木点了点头下了马车,在路边拿水冲了冲手,看着林间的树木深吸了一口气。
“这里倒是幽静。”苏木说了一句,往里走了走。
“苏大夫,可别走远,林里怕是有兽禽。”马夫提醒了一句,抹了抹嘴,开始拿水喂马。
苏木应了一声,在树丛那拐了个弯。他仔细地看了看周围,才小心地将袖里的小蝴蝶笼拿了出来。打开笼,数只白翅药蝶悠悠飞出。苏木在空中将两种药粉交替撒了图形出去,白翅药蝶忽闪着翅膀在两道图形里翩跹。一道清风过,药飘散,蝶飞走。
“圣医!”浓若的声音。
苏木走出树丛,看着拎着裙角的浓若走来,便道:“这里。”
浓若一笑,走快了几步。
“可是累了?”苏木知道坐了这么久马车,肯定是腰酸背痛了,浓若却没有一句抱怨。
“不累!”浓若摇头,“方才睡了一会,醒来正当神清气爽。”
苏木淡淡地笑了笑,难为她这么早起来跟着马车赶路了,怕是在马车上睡也睡得不舒服的。两人在马车附近走了走,又上马车赶路。
白泽芝躺了两日后便起身了。他站到窗前,外面确实是一条河流。河流的两岸都是民居。这地方倒是隐秘得很,谁会想到堂堂莫桑国帝皇会隐藏在这么一个贫民区里不起眼的小院里。
白泽芝冷笑一下,正想着探身看看周围的情况,对面民居的窗户打开了,两双冰冷的眼睛直视白泽芝,手里握着的剑泛着冷光。如果没猜错,周围的几座民居都在其冽的手里。不光屋内有暗卫,连屋外都有。那对面的两个就是以为自己要潜入河流逃走而现身震慑自己的吧。也不想想,身上有伤,怎么可能潜水逃走全身而退。
白泽芝看了看对面两人,关上窗户,在案几边坐下。这两日倒是平静得很,白泽芝倒是有些疑惑了。要拿自己去激起两国战火,早就该出手了。现在好吃好喝不说,看病伺候样样不少。白泽芝真的想不明白其冽打得什么算盘了。
白泽芝敲着案面正想着,屋外有人进来了。
几个侍卫推门进来,看到白泽芝如此悠闲平静地坐着,倒是愣上一愣。
“奉国师之命,请白将军随我们走一趟。”一位侍卫如是道,随后几位侍卫上前来“请”。
白泽芝心里冷笑,这话估计是对屋里屋外的暗卫说的,不然早就直接捆走了罢。国师吗?白泽芝想起溱水关一战,想必这个岳长明也不是个简单的。
侍卫将黑布蒙住了白泽芝的眼睛,封了几个穴位扯着就往外走。
白泽芝无奈,这防得也太紧了。且不说目前受着伤,这明里暗里的暗卫肯定会跟着的。区区几个侍卫不在白泽芝眼里,但是这些个暗卫的功夫却是相当了得,要想从这几个暗卫眼皮下逃走还是不容易的。在拉扯中,伤口又被扯裂了,白泽芝苦笑,这伤口还能不能恢复如初了,薄言见了怕是有一阵好骂了。想到薄言,白泽芝的苦笑都淡了下来,希望薄言能找到兰煜。
蒙着眼走了好久,终于停了下来。一双冰凉的手扯下了白泽芝眼前的黑布。
白泽芝等眼前一片模糊,等适应了一阵后才看清眼前的人。黑色的国师袍,暗金色万象边纹,一双剑眉冷厉而淡漠。但是,白泽芝很快发现,这位国师一开口就完全跟淡漠搭不上边。
“白家小子?”岳长明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唇角泛着淡笑,眼里却依旧冰冷如霜,“你跟你父亲长得都不像是军营里出来的。”
白泽芝只看着他,没有说话。这话的意思是他见过父亲了吧。父亲是被这人抓住的吗?听口气并不善。白泽芝脑海里过滤了一下,岳长明,都没想出这号人。这人到底是哪国人,是什么来历,是不是跟厦或者父亲有仇?白泽芝一点头绪都没有。
“真是厌极了这样的眼神!”岳长明伸手探向他的眼睛。
白泽芝偏了偏头,躲了过去。后面的侍卫极有眼色地揪住白泽芝的臂膀。骨骼一错,白泽芝眉头微动一下。
岳长明微微仰了仰头,眯着眼睛看了看他,轻笑道:“沦为阶下囚还不知收敛啊,啧啧啧……真是跟你父亲一个德行!明明长了一副文弱书生样,上战场却是死不要命的。明明都该认命跪下,却一副威武不屈的样子。”
白泽芝看向岳长明,脸上不显声色,心里却是明白,父亲被抓果然是跟这人有关。
“本国师还偏要你低头!”岳长明几拳砸向白泽芝肚腹。
白泽芝被侍卫拉扯着没法躲开,只得生生受下。几拳下去,唇角已延下一道血,却依旧站得直直的,不曾哼一声。
“求一声饶不会吗?”岳长明心里有些火冒,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一样的倔!
白泽芝吐出嘴里的一口血,抬眼看着岳长明,眼睛里平淡却又执着。
岳长明看到这样的眼神,心里更是窜火,一把从侍卫手里躲过白泽芝的手臂,扯进内室。
白泽芝皱了皱眉头,打量着暗沉沉的通道。
“别以为能逃出这里!”岳长明瞥到白泽芝打量的目光,轻蔑道,解开一道道机关,“凭你那点小把戏那是不可能的!”
白泽芝依旧没有说话,被岳长明拉扯着走过这一路。
最后一道铁栅升起,凝重的血腥味扑腾而来。被粗大的铁链捆锁住的那人身上遍布血红,已看不出衣衫的颜色。虽伤痕累累,甚是狼狈,在铁链下依旧勉力站直,却透着铮铮傲骨。
白泽芝眼瞳一收,拳头攥得发白。何曾如此!
那铁链下的血人微微动了动,费力抬起头,看向这边。沾染血迹的散乱发丝遮挡了视线,憔悴的脸庞上一双锐利的眼睛直视白泽芝。这正是被俘的厦大将军,白泽芝的父亲,白蕴翰。
“大将军!”白泽芝终于开口了,尾音里微微颤着。在肺腑里游转的“父亲”二字,生生地改成“大将军”三字。父亲曾说过的话尤在耳边,“吾必先国后家,先民后己,先公后私,则国之必兴”。
白蕴翰脸上终于出现了被俘后第一次笑容。他轻轻点了点头。
白泽芝曲下膝盖,想要朝白蕴翰跪下,却被岳长明一扯,止住了下跪的动作。岳长明正面扫向白泽芝膝盖,点了白泽芝的穴位。
“早那么倔作甚!现下怎腿软了?”岳长明扫了一眼定住的白泽芝,轻轻一哼,慢慢踱到刑具那挑了条紫鞭走到白蕴翰面前。他将鞭柄支了支白蕴翰的下巴,道:“求我!”
白蕴翰的脸被岳长明支得微微仰起,眼睛却平平地看着岳长明,不道一句话语,只那么淡淡地看着他,几分旁观的淡然,几分明白的怜悯。
岳长明被这眼神看得怒火一旺,连退两步,往白蕴翰身上甩了一道鞭子。落鞭,音爆满室。起鞭,倒刺带起一道血肉。
白蕴翰在那落鞭一震之后,紧紧咬唇看向白泽芝。
白泽芝的拳头早已攥不动,只生生憋着,紧闭了一下眼,又睁开,死死地看着捆缚住的父亲,厦的大将军。
“求我!”岳长明的声音又高了一层,又一道鞭子落下。
白蕴翰看着死死忍住看着自己受刑的儿子,淡淡一笑,声音轻幽却坚定:“我儿,有时……活着……比死更难,然……活着……才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