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离开了(三)
大学的课程,跟高中最大的区别,就是没有固定座位,你不去也不会有人管你,当然,除了思政的老师会点名外。
沈丹丹几乎都不在,但这并不妨碍她偶尔出现又恰好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时,用一口流利的英文和一个接一个不常用的单词震慑住其他的同学。王娟告诉小满,沈丹丹不来上课的时候就在一家公司给一个葡萄牙的外商做秘书,每个月能拿到四千块钱。
邹颖还是不太说话,不过这不妨碍她雅思已经考出7分的成绩,而且她还在努力向7.5分努力。
相比之下,小满在高中的那一点点优越感被碾压得干干净净。
尤其是口语,在附中还算流畅,到了这边,就过于小儿科了。可既然选择了这个专业,将来也是要靠这个吃饭的,学校不少留学生,英语角就是一个练习的地方,小满在某天和一个非洲的留学生聊得正高兴时,遇到了个熟人。
“陈柏毅?你……不会是也在这吧?”
“你不会不知道我也在这吧?”
小满笑笑,和陈柏毅离开英语角,边走边聊起来。他还是像高中那么积极,在阿拉伯语专业,做他们班的班长,还刚刚竞选了学院的学生会主席,最后竞上了一个副主席,参加了两个社团,还已经去FI赛场做过一次志愿者了。听他滔滔不绝地说着自己仅仅一个月来的大学生活,小满都怀疑自己听到的是和她从同一所高中到了同一所大学的同学做的事。
在被问到参加了什么活动时,小满如实回答:“除了摄影社,其他都没有。”
陈柏毅似乎对这样的大学生活不是很“欣赏”,他传授着从学长学姐那里听来的经验:“大学不能像高中那样纯读书,以后找工作,别人更多要看你有没有做过学生干部,有没有参加社会活动这些,我建议你呀,还是要多接触接触社会,如果想进学生会,我可以帮你找一个部门。”
小满拒绝了,她知道丰富多彩的活动有很多益处,但她没有时间,她需要赚钱,来维持整个大学四年的生活费。
唯一参加的摄影社,是为了在不用花钱的前提下,摸到那些之前在书上才能看到的相机和镜头。
“小满,我要问你一个问题。”
“怎么突然这么严肃?”小满假装惊恐地看着他。
“你知道吗,你的分数报B大一点问题都没有,为什么要来这里?”
小满没有正面回答他:“这里不好吗?”
“跟B大比,当然不好。”
“我要是说当时闭着眼睛随便填了一个学校,就来这了,你信吗”
陈柏毅盯着小满看,直到他意识到小满不会告诉她真正的原因,又过了半晌,才说了一句:“夏小满,我要是分数够,我一定会报B大。”
小满想跟他说,既然已经来到这里,就好好度过这四年;小满想跟他说,高考已经是过去式,大家现在都在一条起跑线上;小满想跟他说,这里也挺好的,对外语类人才的需求很大。但到最后,小满只是对他笑笑,什么也没说。
国庆放假前一天,翘课的人很多,思政老师看着座位上稀稀拉拉的学生,不得不使出绝招:“坐好了不要说话,老师今天心情不错,点个名吧,今天没到的,期末考试直接扣二十分。”
话一说完,底下悉悉索索地都在拿着手机发短信,通知那些还在寝室睡觉的人,或是刚坐上公车去往车站的人。
等他们都发了一轮短信,思政老师却没急着点名,他悠哉游哉地谈着天说着地,等过了一刻钟,教室后面开始偶尔有人猫着身子钻进来了,老师才一本正经地双手撑在讲台上问道:“你们都给同学发信息叫他们来上课了吗?好,可以再给他们发一条,老师今天没带名册。”
小满只好又低头给沈丹丹发了条短信说【老师没带名册,不点了】
很快,对方回了信息【我也没打算回去】
小满按着手机按键,退回通讯录时看到容嘉的名字,突然想到那个喝着啤酒的高考之夜,这两个同样有傲的资本的女生,一个是傲而狂,一个是傲却韧。
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在不同的阶段,会有不同的人一起陪伴着,但细细想来,这些不同的人身上,那若有若无的关联总存在着,大概是因为不变的是自己,才能吸引来不变的朋友吧。
夜晚宿舍里只有她一个人,小满端正地坐在椅子上,她面前是摆得好好的电话机,这样的姿势保持了十多分钟,要不要拿起电话拨出去,是一个比高考数学要难得多的问题。
打吧,就这样爽了约,不管怎样,总要跟他解释一下,说一声,大家还是同学。
这么想着,小满左手拿起话筒,用标准的姿势贴近耳朵,右手食指在按键上,熟练地把IC卡上的一串密码按完,到这里,她进行不下去了。
跟他说什么呢?也许在他心里,就没觉得这是什么重要的事,他已经有了自己新的大学生活,也不一定会记得她。
话筒被安然无恙地放回去,小满眼睛落在数字按键上,就这样发呆,足足十分钟。
小小的宿舍特别压抑,小满下楼往田径场走去,夜跑的人有不少,还有很多情侣,就这样旁若无人地靠着墙、靠着树、靠着单杠,激烈地拥吻。
天是黑的,一片漆黑,没有灯的田径场,纠缠的身体在被城市的灯光污染而变得暗白的夜空下显得妖媚,耳边是跑步的人起起伏伏的喘息,小满咽了口水,许许多多的回忆如潮水一般汹涌出来,她长吐一口气,离开这个分明是最简单朴实,此刻却让她意乱情迷的地方。
宿舍楼下的电话亭里,刚才出门时就在打着电话的女生还站在那,只是刚才好像是笑着,现在好像有些沮丧,估计是想家了吧。
至少,还有家可以想,小满看看自己,才真的是可怜。
一觉醒来,七天的国庆假期开始了,一大早宿舍就停水了,小满用昨晚打的热水漱口洗脸,准备好了要出门,走了几步发现下雨了,回宿舍拿了把伞,到楼下撑开,发现已经坏了,又回去找了一把王娟的,发短信跟她说一声,等那边回了说随便用,再下楼,雨已经停了。老天爷好像要跟她作对似的,好不容易到了公车站,要等的车刚刚开过去,等车的时候一个没注意,被驶过的公车溅了一滩水在裙子上,公车来了,人非常多,前门刷了卡只能从后门上去,前后都被紧贴着,身上裙子还没干,就这样难受了二十多分钟,到了火车站,远远看到出口那里已经不耐烦的纪晓梵。
小满觉得,心情终于变得美丽了。
“终于可以呼吸口新鲜空气了,上铺那臭脚丫熏了我一晚上。”
“纪晓梵。”
“以后我有钱了,坐飞机,头等舱。”
“纪晓梵……”
“大上海就是不一样,穿衣打扮就是要比首都老百姓时髦……”
“纪―晓―梵!”
“呀!夏小满啊!怎么这么巧,在这里遇到你!”
对她浮夸的演技,小满已经习以为常,她带纪晓梵去吃生煎,有纪晓梵在旁边,世界怎么这么吵,但她很享受这份带着乡音和情谊的“聒噪”。
“陆炜本来说要一起来的,票都买好了,他爸突然到北京开会,逮住他就跑不了啦。”纪晓梵夹起一只生煎就咬下去,小满说“小心烫”已经来不及了,纪晓梵“嘶”地一声,嘴一松,生煎落到碟子里,冒着烟的汤汁溢出来,小满逗她说:“啧啧,最精华的就这样被你浪费了。”
纪晓梵相信了,说了句“真的吗”,就开始用嘴去吸碟子上的汤汁,完了觉得:“咦还好吧,就是一般的汤汁啊。”
小满不擅长说谎,怕等会被纪晓梵揭穿,赶紧转了话题:“G,你跟陆炜怎么样了”
一问这个,纪晓梵必定要装傻:“什么怎么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