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蚕阵
画蚕阵
芜城尸变之事解决,楚曦岩便随着一众鬼修回了辰都。
这些鬼修皆是魔君自民间召集的。魔域之内虽不禁鬼术,但鬼族残卷毕竟稀少,且修行起来比其他功法要难上不少,因而整个魔域之中的鬼修实则也是寥寥无几。
然此次事件与鬼谷牵扯颇深,魔君这才发令将众人召集。召集者有百余众,先前去往芜城的只是其中一部分。
如今他们回来了,也依旧得不了闲,白日里在月华宫跟着一群魔修大能讨论如何找到贼首藏身地,日落后回去客栈还要为这同一件事愁白了头,只怕陛下嫌了他们无用,断送这好不容易的升官路。
至于秋禹钧,这些日子似乎更加日理万机,早上天还未亮便上了朝堂,用罢早膳后要么不知所踪,要么又赶去了坤昀阁,对着满桌公务一坐便是一整日。
乃至于和他同住寝殿的楚曦岩这几天下来都未见过他正脸。
自芜城回来后,秋禹钧并未给楚曦岩安排别的住处,而是直接让人住进了自己的寝殿——重华殿中。
其目的,楚曦岩倒也能猜到个大概。但他对此却好像不甚在意,甚至连魔君计划的全貌也未再去追问。
他成日里赏花遛鸟、饮酒品茶,和宫里的小宫女们嬉戏玩闹,跟另一边魔君的忙碌显得格格不入。
这样的日子大概持续了七八天。
这天秋禹钧依然是早早离了重华殿,却没像往常那样月升而归。夕阳尚未完全落下,他便已经回到了重华殿门口。
正欲推开门,秋禹钧却听见房内传出几声嬉笑,伸出的手顿在了半空。身旁随侍的宫女正欲出声提醒,却被秋禹钧擡手止住了。
他特意用法术掩去声息,推门后便见到六七个小宫女正将楚曦岩围坐在一张毯子上,叽叽喳喳不知在聊些什么。
他凑近了些,听见一个宫女说:“公子公子,快来挑个颜色!”
随后又听见一句男声,声中还带着笑:“我就不挑了,姐姐们来帮我选个吧。”
那些小宫女又叽叽喳喳地讨论开了,有的说红色衬人,有的说蓝色清新,还有的说莹白飘逸,一时间没个定论。
秋禹钧悄没声地靠了过去,瞥见宫女们手里拿的是几对耳坠。
他回忆着楚曦岩那张脸,认真考虑了阵,开口道:“还是红色吧,好看。”
先前坚持要红色的小宫女立刻拍掌道:“我就说红……”
话说一半,忽然意识到什么,众人一同噤了声,木着脖子齐齐转过了头,在望见魔君的一刹那,僵住的笑脸瞬间花容失色,下一瞬间又立即收敛神色起身见礼,齐声道:
“参见陛下!”
动作之整齐划一、神情变化之迅速仿佛那一瞬间的失态只是个错觉。
秋禹钧一时沉默,这些人在他身边跟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在她们脸上见到如此丰富的表情变化。
他内心复杂道:“平身吧。”
心里盘算着是不是自己平日里对她们太严格了……
“邱裳,本座平时很严厉吗?”他问向随侍的大宫女。
邱裳方才还在用眼神暗示那些宫女,忽然被叫到时浑身一凛:“回陛下,陛下分明平易近人,一点也不严厉!”
秋禹钧:……
“罢了,你们都先下去吧,这边不用人陪着。”
众人如蒙大赦,行礼后飞快告辞。整个重华殿中便只剩下秋楚二人。
秋禹钧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便听见:“陛下今日怎回来的这般早?”
秋禹钧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正要回答,转头便看到地毯上还坐着的楚曦岩——
这人唇上涂了一层红亮的胭脂,头上发簪、步摇杂七杂八戴了一堆,左耳上戴着一只朱红色的耳坠,正举着一面银镜、盘腿坐在一堆花花绿绿的衣服里,用一张沾湿了的巾帕给自己卸妆。
秋禹钧话到嘴边生生咽了回去,一口茶水险些呛进嗓子。
“……看不出来……你还有这癖好?”
楚曦岩举着银镜,脸上扬起一个笑:“那些姐姐们喜欢啊,我怎么好意思拒绝。”
他转过脸来,唇上胭脂擦了一半,笑问:“不好看?”
秋禹钧沉默一阵没有回答,转而又给自己倒了杯水。
这个问题他的确无法否定,但直接说出来又显得太奇怪。
好在楚曦岩很快换了话题:“陛下今日回来这么早,应当是有什么事?”
可算说回了正题。秋禹钧放下茶杯,问道:“你先前不是想知道本座到底想干什么吗?”
先前他瞒着对方真相,一是担心他若知道幕后主使是自己兄长,怕是不会轻易签下那道契约,二来,他本身也觉得没必要让他那么早知道全貌,毕竟这人是修真界的人,眼下的动乱,说到底还是魔族内政。
可这人在芜城的时候还问过他计划的事,回来后却一句也没再提过。甚至眼下他主动提起,这人都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
“哦?陛下这是又改变主意让我知道了?”
一边说着,手上卸妆的动作却不停,只是他显然对这些胭脂水粉不甚了解,擦了半天非但没擦净,反倒弄得满脸都是,好不滑稽。
“嗯,只是接下来要进行的事,本座觉得有必要支会你一声。”
楚曦岩手上一顿,顶着张花脸拧眉道:“需要支会我的事?我猜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是不是好事待会儿就知道了。”秋禹钧话未说完,转头便看见他这副样子,一言难尽地给他施了个净面诀。
“先随本座去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