伥鬼
伥鬼
魔域起了内乱,这对于已经强盛近百年的魔族来讲实在突然。但这内乱仅持续了半个月便被镇压,叛军只能借着地利负隅顽抗。
平叛的速度如此之快,叫这叛乱看着像个笑话,放在辰都百姓的饭桌上当个谈资都上不得台面。
可对于身处叛乱的芜城百姓来讲,这半个月却足以叫他们的日子天翻地覆。城里无论男女老少,死的死,逃的逃,不少村落都成了荒村。
荒村里,人走了,鬼便来。
许多没了住户的屋子里,晚上却能听见吆五喝六、杯盘碰撞的声音,瞧上一眼,却是黑黢黢一片,半个人影都不见。
这便是鬼店。
虽说名字里带了个鬼,但这店偶尔也做人的生意,且不仅要价便宜,店里消息也比活人灵通,若是身上傍些本事的,住鬼店倒是比活人开的店实惠不少。
正是月上枝头,芜城东边的一处村落里,一名模样俊俏、身着素衣的青年人立在一间破落屋子门前,手里捏着几张纸钱“咄咄”敲响了门。
“嘭”的一声,原本乌漆麻黑的屋子便亮起了灯,灯光惨绿惨绿的,看着瘆人。
“公子可要住店?”屋里“人”声音尖细。
“当然。”楚曦岩笑着答了,他本就生了张格外讨人喜欢的脸蛋儿,这一笑起来更是勾人,可惜此地净是孤魂野鬼,没人欣赏。
屋门吱呀一声开了,门口站着个纸扎的小孩儿,扎着俩麻花辫,惨白的小脸涂着红彤彤的腮红。
小纸人伸出手,接过楚曦岩递去的纸钱塞进嘴里,便见那纸钱之上鬼火一冒,被纸人吞进了肚子。
她拍拍纸糊的肚皮,这才满意地让出条道:
“公子,请。”
虽说是鬼开的店,店里陈设布置倒是跟活人的一样,只是楚曦岩在店外还听见有鬼在屋里吃酒聊天的声音,进了屋子,却只看见一个纸人小娃娃提着比她脑袋还大的茶壶,“咕咕”给他倒茶,半点见不到别的鬼影。
“公子,喝茶。”
碗里茶水泛着阵阵阴气,碰一下都要叫人打哆嗦。
“店里没别人吗?”楚曦岩问。
纸人却不回答,只将面前那茶碗往楚曦岩跟前推了推,又语调僵硬地重复了句:
“公子,喝茶。”
楚曦岩掀起眼皮瞥了这小纸人一眼。
鬼开的店里有个规矩:活人不能碰死人的吃食,若真吃了喝了,便会永远被困在这地方,再出不去。
一般来讲,活人阳气重,即便鬼店再热情,也不至于非要做这种损自己阴气的事。
楚曦岩挑了挑眉,对面纸人擡起空洞的眼睛跟他对视,又催了句:
“公子,喝茶。”
楚曦岩嗤笑一声,端起茶碗一饮而尽,瓷碗撂在桌上,磕出“咚”的一声响。
“满意了?可以回答我问题了?”
纸人点点头:“回公子,没别人。”
“没别人多没意思啊。”楚曦岩伸了个懒腰,“陪我聊聊天如何?”
说着也不管纸人回没回应,自顾自地问了句:“和我说说,你是怎么死的?”
纸人僵着,不说话。
“那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
纸人还是不回应。
“不说话?是不记得?还是你那虎主子压着你,说不得?”
楚曦岩眯了眯眼,“倒也是,这年头,伥鬼不好当吧?”
“咚!”的一声,纸人手里的茶壶摔在了地上,原先温顺的五官瞬间横眉倒竖,尖利地叫了声便朝着楚曦岩扑过来!
但只见一道剑光闪过,楚曦岩坐在原处动也没动,那纸人却被生生劈成了两半,竟是有百十个伥鬼啸叫着从里面冲出来!
那些伥鬼一个个吃的肚儿浑圆,一看便知害过不少人性命。他们在这里仗着虎主的势威风惯了,见眼前青年不躲不闪,气焰顿时嚣张起来,张开满嘴尖牙就要咬过去——
却在即将碰到对方时嗅到一种熟悉的气息。
这气息和他们碰见的其他修道之人完全不同……这是同类的味道,而且是个极其强大的、他们惹不起的鬼!
伥鬼擡头,正对上一双含笑的、淬着冷寒的眸子。
一瞬迟疑的功夫,一道法阵倏然落下,将这百十个鬼牢牢锁在方寸之间。那些伥鬼竟也没反抗,瑟缩地擡头打量楚曦岩。
“看什么?”楚曦岩觑了他们一眼,“我可不是鬼,我是人。”
但这群伥鬼显然不信,完全是摄于此人威压不敢吱声。
楚曦岩托腮坐在桌边,看着这些伥鬼,眉头越皱越紧。
他原先是把这地方当成鬼店了,想着来这里不光能省点本就没多少的银钱,还能顺带打听关于芜城内乱的消息,却不想自己运气背,进了家伥鬼宰人的店。
这些鬼为虎作伥,一言一行都受控于他们那“虎主子”。若说一般的鬼店消息灵通,这伥鬼的店,便是块铁铸的板,虎主不点头,旁人就别想从里边套出半点消息。
说来这半个月,倒也不光是魔域出了内乱,同之对立数千年的修真界也发生了件不大不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