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
烟花
无方境的途川河岸有一艘巨大的船,这船名曰红兰,听来风雅,实际却是整个无方境内最大的勾栏院。
今儿个这河岸边升起的烟花,便是某个纨绔为了哄船上的姐儿放的,噼里啪啦好不热闹,引得一群游人围观。
放烟花的那个富家子弟站在甲板上听着随从各种天花乱坠的恭维,看着被烟花吸引而来的游人,怀里搂着美人,自觉挣足了面子,好不得意。
但烟花易逝,没多久便放完了。那纨绔尽了兴致,得了美人芳心,正心满意足地转身想回船上一醉方休,却不料夜空中猛地又炸响一波烟花,其声势之盛大灿烂远非先前所能比——
简直就像在狠狠打他的脸。
此时此刻,途川河上正泛着一叶扁舟,河上碧波泛滥,船却岿然不动,俨然一座河中孤岛,且其所处的位置也正是这灿烂烟花的最佳赏景点。
船上坐着两人,一人穿的单薄,另一人却用厚厚的大氅裹成一团,擡起头来,将满天的烟花尽收眼底。
“好看吗?”秋禹钧语气里是掩不住的得意。
“嗯。”楚曦岩点了点头,想到这漫天烟花的来历,心里又不由得感慨,此人的幼稚真是又往上升了一个度。
两刻钟前。
两人本是开开心心过来看烟花的,结果到了河边才知道,这烟花是某个纨绔为讨美人欢心才特意放的。关于这烟花怎么来的楚曦岩倒不关心,反正有的看不就行了?但秋禹钧却不同——
“我们走吧。”他面无表情道。
楚曦岩疑惑转头,“不看吗?”明明一开始提议过来的是他,如今却看了一眼就说要走。
秋禹钧阴恻恻地瞥了眼楼船甲板上得意洋洋揽着美人的纨绔,反问身边人:
“你很喜欢?”
楚曦岩歪了歪头,烟花谁不喜欢?
“明白了……”这话说的愤愤,还隐约听出些不服气的意味。
“什……”楚曦岩反问的话还没出口,就被人拉着往河边走。
“这边人多,我们去别处看。”秋禹钧边走边解释,“那边视野开阔,可比在这儿人挤人强多了。”他牵着人上了河边一条小船,在给了船夫足够的银钱之后又将人赶了下去,用灵力驱使着小船悠悠漂离河岸。
楚曦岩本还期待着这人口中的最佳赏景点,却不想船一飘远便被兜头灌了阵河面冷风,随后被秋禹钧裹了一层大氅,半搂半推地进了小船上乌篷叶搭起的小舱内。
烟花隔着船舱闷闷炸响,楚曦岩擡头望天,只有黑漆漆的乌篷叶……
他在看烟花和不吹冷风之间反复犹豫了许久,终究还是做不出决定,只能擡起眼幽幽地望向对面坐着的始作俑者。
偏偏对方像是毫无所感一般,笑眯眯地回望着他,随后变戏法似的,从储物戒里取出一壶热茶。
这人的储物戒里到底都放了什么啊……
在心里默默吐槽一番之后,楚曦岩还是伸出手去接了那壶茶,然后先前看不到烟花的幽怨很没出息地消减了大半。
外面的烟花很快便放完了,不知道那位被讨好的美人笑没笑,但楚曦岩几乎没看成,是完全笑不出来了。
反观对面,倒是笑得越来越起劲。
迎着楚曦岩幽怨的眼神,秋禹钧一擡手,将小船停在了河面之上。
“出去吗?”他伸出手,“去看烟花。”
楚曦岩心里一阵狐疑,打量了对面人好一阵,才迟疑地搭上了那只手,随着人出了船舱——
耳边砰然一声炸响,擡首,便望见夜空中盛放的烟花。
团团簇簇,挤挤挨挨地铺满了整片苍穹,漫天皆是四散而下的光点,原本漆黑的河面映出粼粼波光。
天上星子黯淡,唯烟火绚烂,盛大热烈,不似人间。
河面的风也似停了一般,被一道透明结界远远的隔在一边。
这时候楚曦岩才终于明白过来,对方所说的最佳赏景点,的确所言非虚。
“好看吗?”秋禹钧笑着问他。
这笑是楚曦岩见惯了的,每每对方做了什么要讨赏时就会这么对他笑,露出一颗尖尖的犬齿,展露出不属于魔君的鲜活与顽劣。
可今晚再看,他却又看出些别的什么。
和楼船里那个放烟花的纨绔不一样,这笑很干净,不夹杂任何旁的欲望,只是单纯的、真切的、想要他开心而已。
烟花在夜空中砰砰炸开,无端地,胸腔里的心脏也开始不受控地砰砰跳了起来。
眼前人双唇翕动,好像是说了什么,可那声音混在烟火与心跳的躁动中,听不分明。
但楚曦岩却莫名懂了,他说——
喜欢吗?喜欢就笑一个呗?
……
无方境南境的热闹一如既往地持续到很晚,但与之不同的,北境大妖的地盘却始终都是安静、甚至肃穆的。
但今夜的烟花太过显眼,不少大妖也被吸引了出来,无奈离得太远,看不分明,许多妖便想着来鸦族领府串个门,借个地利看烟火。
不为别的,只是因为鸦族的领府在无方境中所有大妖家族中是建的最高的。当然,这些想来凑热闹的家伙无一例外被拒在门外,理由只有一个——
族长大人今日要见贵客,不接外人。
此刻,鸦族族长金涯站在曜金阁中向外俯瞰,大半个无方境尽收眼底,总给人一种高人一等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