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性

任性

王顺的尸体被丢去了城外的乱葬岗，同百十具腐臭的骨架烂肉堆叠在一起，肚膛破开，内脏肠子流了一地，引得不少食腐的乌鸦飞来争食。

待他身上烂肉都被啄食干净，胸腔骨架裸露出来，却竟不是森白的颜色，而是蔓延着一道道青黑色的符文。

立在一根肋骨上的乌鸦歪歪脑袋，在那诡异的纹路上啄了两下，却见符文顿时流动起来，交汇在早已残缺的心脏处，聚成一团乌青色的光——

仅是瞬间，那光芒便凝成实质要冲出胸腔，却冷不防被从骨缝中窜出一条黑色小蛇一口咬住！尖利的毒牙刺入光球之中，竟是将那青光生生咬碎了！

围食的乌鸦受了惊吓，哇哇叫着，呼啦啦飞起大片。

……

与此同时，无方境的某家面馆内。

秋禹钧坐在楚曦岩对面，一手掩在桌下，指尖盘着条黑色的小蛇，其模样同王顺尸体上爬出来的那条一模一样。

那蛇吐着红色的信子，送出几粒乌青色的光点，随后又绕着他手指缠了几圈，便化作一团青烟消散。

秋禹钧撚了撚那几粒光点，眉心不动声色地皱了皱。

很奇怪的力量，阴戾、毒辣，不似寻常修士化用自天地的灵力，反倒更像一种诅咒。

一种幕后之人操控手中棋子的诅咒。

想来若是他当初审了王顺关于他幕后的那位大人的事，恐怕这诅咒会直接将人灭口。

这样看来，王顺背后的势力不简单呐……

秋禹钧眉头越皱越紧，面前却忽然晃过来一只手。

“阿钧。”

他擡起头来，见楚曦岩已撂下筷子，桌上一碗面被喝的干干净净，汤也不剩。

“可以回去了吗？”楚曦岩问。

秋禹钧敛了神色，伸出手揩去他嘴角一点油花，扬了扬唇角，“嗯，回去。”

自那间农户出来后，楚曦岩就好像对周围一切热闹都没了兴致，连饭也没去吃便要回客栈去。

还是秋禹钧担心他会饿，才拉着人在路过的面馆坐下来吃了碗面。见楚曦岩只点了份清汤寡水的阳春面，还强塞个卤蛋进去。

回了客栈，楚曦岩也没去做些别的什么，即便是天色还早，也依旧草草收拾一番便躺下睡了。

秋禹钧也跟着上了床，将人搂在怀里，不说什么也不做什么，两个人就只是这么安静地躺着。

厚重的窗帘遮住屋外的光亮，房间内安静了好一阵子，才响起一句含糊的声音。

“阿钧……”楚曦岩无意识地抓紧枕边人的衣襟，“你觉得我是坏孩子吗？”

秋禹钧五指在楚曦岩柔软的发丝间揉了揉，又隔着额前的碎发轻印下一吻。

“当然不是。”他道。

不是吗……

“但是……我总是会给师尊添麻烦，总是会惹师尊生气。”他苦笑一声，“而且不管我怎么样，戒律长老都不喜欢我。”

“就连师兄也被我连累，受过重伤，甚至……还差点要了他的命。”

这一百年里，不管他怎么努力去改变自己，也依旧有同门不喜欢他，有长老对他心有芥蒂。

现在来看，他们大概是早就看透了自己吧。看透了他怪物的秉性，看透了他这副好看皮囊下的不堪与丑陋。

到头来，他其实也不过是骗过了自己而已。

房间内在那一句话落下后又静的出奇，楚曦岩无意识地抿着唇，攥着秋禹钧衣襟的那只手越抓越紧。

“岩岩。”秋禹钧叹了口气，“其实，我觉得你可以再任性一点。”

楚曦岩一愣。

任性？

他蓦地想起，师尊也曾对他说过同样的话。是多久以前来着？大概已经过了几十年了吧。

临风门作为修真界几大势力之一，想要攀附的门派自然不少，但师尊向来是最厌烦这些门派之间的纠纠葛葛、利益算计，大多数上赶着来讨好的门派都被不痛不痒地挡回去了。

但那次不同。

修真界内众所周知，襄华仙尊楚襄是当今界内修为最顶尖的大能之一，仅差一步便能迈入大乘门槛，却总是差些机缘，几百年不曾突破。

而离临风门不远的回风宗，便自认为替仙尊寻到了这一机缘——

藏灵参。

千年难寻一根的灵材，恰好在回风宗附近现了世。有此灵材，修为莫说一日千里，甚至连破两境都有过先例。

回风宗觉得，这莫大的机缘与其用在他们门内某一个人身上，倒不如送出去，为整个宗门挣来更大的前程。

于是他们选择了将此宝献与临风门，宣称倘若楚襄得此，必然便能成这修真界内大乘第一人。

或许是觉得自己献出的宝物实在难以拒绝，回风宗的宗主所提的条件也是十分骇人听闻——

他想要同楚曦岩结为道侣。

这点其实并不十分叫人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