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人
化人
两人在山洞内呆了一宿。
待到第二日楚曦岩醒来时,却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重华殿柔软的床铺上。他往身旁探了探爪,触到的却是一片温凉——昨晚抱着自己的那人早不知去了哪。
窗外传来钟鼓齐鸣的庄严乐声,楚曦岩迷迷糊糊地听了好一阵,才又往被窝里缩了缩。
他想起来了,今日是新年伊始,魔君是要去祭祖的。
乐鼓声厚重沉闷,透过法阵覆盖了辰都的每一个角落,即便楚曦岩把自己蒙在被窝里也听得一清二楚。
他今日不知怎的,一动也不想动,明明肚子饿得咕噜噜叫,却一反常态地不想起来去吃点东西。
桌子上用术法热着几道他爱吃的菜式,还有一盘糕点,楚曦岩从被窝里探出鼻尖仔细嗅了嗅,最终还是打定主意下床填填肚子。
桌上菜肴他吃了几口,又草草啃了半块糕点,终究还是觉得四肢沉重得厉害,眼皮子也掀不开似的,又回去了被窝里趴着。
阖上眼皮,很快便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待他意识再度醒来,感到自己背上的毛正被人轻抚着,他睁开眼,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你怎么了?”秋禹钧皱着眉,轻声问道。
他叫宫女替他脱去了外面那件繁复厚重的礼服,坐上床边将没精打采的小狐狸抱在怀里。
“是昨日在山上着凉了吗?”
楚曦岩无力地晃了晃尾巴,耷拉着耳朵绵软地叫了一声。
他也不知自己今日是怎么了,只觉得浑身乏力,什么都不想干。
秋禹钧好似有些慌乱,他将手探上了楚曦岩的额头,一股极温暖的灵力顺着手指被灌送进楚曦岩的身体。
可却又像泥牛入海,在进入的一刹那便了无踪迹。
他顿时眉头皱的更紧,当即叫宫女去找了御医。
宫里御医堂的主事名叫张还,出身自丹修世家,医术精湛,为人和蔼。
搁到平日里,御医堂实在闲的很,毕竟这宫内大多数都是修道之人,身体硬朗,出不了什么大问题,因此这次张还被魔君叫过去时,他起初还有些惊讶,同时也因自己可算有了用武之地而感到欣喜。
直到他到了重华殿,发现陛下叫他治的竟然是只狐狸。
虽然心里被泼了一盆冷水,他面上却也不能显出来,仍旧得尽职尽责地治病。
可当张还初步探了探这小狐狸的脉象,却又渐渐严肃起来。
行医数百年,他还从未遇上过这种情况。
这狐狸分明只是只灵狐,却竟有着如此广袤的识海,他先前可是只在化神以上的修士大能身上见过这种。
秋禹钧见张还眉头却皱越深,心下也跟着不安起来,问:“如何了?”
“这……”张还额头上沁出豆大的汗滴,他擡袖擦了擦,试探地问道:“陛下……这灵狐,可是已经化形?”
“未曾,何出此问?”
“陛下。”张还用上自己毕生所学将可能的情况在心里盘算了个遍,斟酌了言辞后坦言道:
“这只灵狐或许已是具备了修为的,再或者,他是某位大妖的后裔。不然实在无法解释他身上的情况……”
他擡头与魔君对视一眼,传音入密道:“这狐狸,怕是有着化神期的修为,只是受了伤才不能化形的。”
秋禹钧听后沉默,又捏了捏小狐狸的后颈皮,狐狸擡起头,湿漉漉的眼睛看了他一眼。
“本座明白了,你先下去吧。”
张还听后有些诧异,他本是想提醒魔君当心这来路不明的大妖,但见魔君没别的吩咐,也只好随着邱裳退下。
重华殿的大门被关上,秋禹钧搂着楚曦岩向着身旁一倒,躺到了床上。
他揉了揉狐狸毛,轻声道:“方才那个姓张的老家伙传音告诉本座说,你有化神期的修为。真的吗?”
楚曦岩心里一惊,很快想通了来龙去脉。
他虽说如今是狐狸的模样,但本质上依旧是那个有着化神期修为的临风门二弟子,是以方才那御医才有此判断。
那御医想必是将他误会成了蓄意接近魔君的不轨之人,这才使了传音入密告知魔君此事。
但他不知秋禹钧对此作何想。
他仰起头往揉着他脑袋的那只手上贴了贴,叫了一声算是回应魔君方才的问话。
秋禹钧虽说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相处了这么久,对彼此的心思也有了大概的了解,这小狐狸究竟想表达什么也不难猜。
他想问的大概是:你觉得呢?
秋禹钧笑笑,揉了揉这狐狸肚子上攒下来的赘肉:“本座也不知道。”
“不过张还所说的化神期,倒叫本座想起来昨晚的一个梦。”
楚曦岩抖抖耳朵,有些好奇。
“本座昨晚在山洞里梦到一场大雨,很大的一场雨。我那时似乎正想进一家客栈,却忽然被另一人抢了先,买走了那家客栈的最后一间房。我没办法,只好使钱与那人合住,不然这么大的雨若是露宿街头,只怕是要不好受。”
“梦里梦见的那个人,也是化神期的修为。”
楚曦岩顿时僵在原处。秋禹钧所说的这场梦,不正是他二人在幻境中第一次遇见的情景么?